慢慢地,他笑了一下。
“脸没事,下头也没事,管他伤哪!”
“臭流氓!”她哼了一声,侧卧着躺下来了。
霍珩忙又将她抱了过来,唇贴住了她的后颈。
花眠的腹部也是一片炙热温暖,被安抚着,便一点泪意也没有了。
他从身后靠近,嗓音低得仿佛渔樵江渚之上发出的幽微铮鸣。
“眠眠,我今日真的太高兴了,真的。为我们即将面见人世的孩儿,为你我将为人父母。”他停了停,吞咽了一下,又道,“我知道在你心底,我可能也算个半大孩子,不通人情,嘴巴也笨,遇到事都是拳头解决问题,我也承认。但今后我会更在乎自己,是为你和我们的孩儿而保重,你相信我么?”
花眠仿佛睡了过去,没有回答。
他有点儿失望,但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眠眠,我真的很高兴。”
隔着棉褥也能感到背后传来的胸膛的震动,他似是在笑。
于是花眠原本闭上的眼,也慢慢睁开了,她笑了起来,回道:“我也高兴的,因为他的父亲是你,他和我都会永远觉着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霍傻白甜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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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霍维棠守在刘滟君的病榻旁,直至黎明,曙光刺破瑰丽的红云,鳞鳞千瓦之间金光曜动。床帏之中漏入了一缕微弱的春风,揭开帐幔,里头安睡的女人,终于苏醒了。
霍维棠面色一喜,但随即,撞进嘉宁长公主那没有一丝波澜的瞳孔之中,持续了一夜,让他无眠的钝痛感再度席卷而来。
他的眼底布满了红丝,神色憔悴,下颔又尖了不少。
宫门人不敢惊扰,悄然入内,将盥洗的水盆端入,随后又没有一丝跫音地缓步退去。
霍维棠将刘滟君扶起,在她背后垫了几个枕头,立即起身去,将毛巾捞出,拧干了水,坐回她的榻旁将她素手拾起,嘉宁公主十指不沾春水的人物,保养极好,但这一次回来,手背上添了不少伤痕。
公主何曾如此狼狈,受过如此虐待?她向来是风光的,恣意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上哪个儿郎,只管大胆地夺了他的心抢来。霍维棠发出苦涩地笑声,拿毛巾将她的脸颊、十指擦拭着,连每一根指头的指缝都没错放过。
刘滟君的虎口上又几道深刻的齿痕,像是被谁重重地啮咬过。
通常只有来警醒自身,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才需要用到掐咬虎口的法子。
他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大早地太后也醒转过来了,人一清醒,便立即问到了公主,雁鸣在身旁回话,道公主还未醒来,太后一听登时勃然大怒,捶床便道:“他果然是个没用的窝囊废,如今也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说着高太后便要坐起,雁鸣急去搀扶,太后冷冷说道:“既然没用了,还留着他做什么,你去,找几个人将他轰出去,不得再让他踏足深宫半步!”
雁鸣垂首应是,领命而去了。
初日召入帘帷,刷在长公主修长漆黑的睫羽之上,宛如撒了两道金粉。她苍白而憔悴的面容,亦添了几分活气。
霍维棠看着看着,觉得分外心动,忍了一晚上,想到若是再不能将公主唤醒,太后是不能容自己的,怕是,就再也见不着这个泼辣心狠的公主了,他咽回心头苦涩,嗓音如哭:“玉容。”
“你不喜欢这名字,我知道了。从前,是我有诸多对你不起的地方,竟连你闺中之名都不知道。但想想,我也没什么别的什么可唤你的了。”
他停顿了片刻,忽然伸出臂膀,将她紧紧地扣入了怀里,胸膛不住地起伏,一股涩意冲上口鼻来,让他短暂地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将这些年来的心事,理成了言语,他也顾不得老脸了,脱口而出。
“不论你信与否,这么多年,我都是盼着你好的。”
“刚分开那几年,你找了一个赶车的美貌少年在水榭里头养着,外头传得风言风语。他每次为你驾车,都匍匐在你的脚下,让高贵的公主踩在他的背上,为此仿佛感到万分地荣幸……我也好几次在人群之中看着,甚至隐隐有几分扭曲和慕艳。可是嘉宁,我心里太明白了,你从小身边就不缺这样的男人的,你看上我,是因为我的假清高,不媚俗不谄谀权贵,也对你这个公主不怎么放在眼底吧。我若是也趴在你的脚下认你踩踏,你还会高看我一眼么?所以我就端着我那点儿清高,死活也拽不下脸去与你求好。”
“那时不论别人如何说,我都不信你移爱别人了,我宁可相信,他不过就是你找来气我的。后来也许是因为我……我对你太冷漠,你知道大约没有用,将他赶走了。我嘴上不说,心里却暗暗地放心下来,心里更是变态地觉着拿住了你的把柄,因你爱我远甚我爱你,无论你出什么样的招数,于我这儿都是迎刃而解。可我就这么端着,终于有一日,玉儿离开了西京,那会儿我不在长安,听到这事的时候,我马不停蹄地要往回赶,但却没有赶到,我没能送玉儿一程。那时我知道,你可能这辈子不会再原谅一个懦弱无能,没有担当的男人了,我也渐渐地,不求了。”
他自嘲地笑着。
“你信么,这几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盼着你好,盼着你来与我做个了断,从此后你还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你甚至可以住回皇宫里去,你更是可以,再找个位比王侯的好男人嫁了。你问我为何不敢亲自找你谈和离的事――”
霍维棠的指尖贯入了她的垂如流瀑的青丝之间,“因为我不想。”他哑得说不出话来了,又哽咽了片刻,才咬牙说道,“我其实是不想的,公主。”
“我不是你所想的那般栖高饮露,也没那么冷漠,我样样不好,出身低微,你样样好,高高在上,还对我垂青,对我这么好,我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没投生成圣人,哪有不动心的?”
“公主,洞房花烛那晚,你问我可会一辈子待你好,我不说话,你失望了。可是我到现在,二十年了,都还记得,那晚的公主美得像天仙下凡,那么高傲明艳,我一个只配跪在你身前给你当脚踏的人,还要维持着那点清高体面,怎么说得出那样的话来?我怕我一出口,你心里那个人崩坏了,你便会对我弃如敝履,抛诸脑后。公主,在你面前,我一直是这么个窝囊的无能的男人,我只能这么想。因我配不上你。”
他的手抬起,落在她的后脑上,慢慢地抚了抚,红着眼又是一笑。
“后来报应来了。徐氏被我收到了府上,她说她孤苦可怜,看着那张肖似我死去表妹的脸,我没法硬起心肠,只好答应了她一些事,将她养在府上做一等使女。但我其实对她不怎么上心,只是每次她来哭诉时,我……”
他总是会想到那个“死去”的表妹,便愧疚不能安。原本与公主成婚,他就觉着对不住秦氏了,因而每每秦氏与公主有所冲突之时,他的心便会不自觉地偏向秦氏。
“但我知道,是我待你不公平,让徐氏给了你不少气受。我还以为,你是公主,要教训一个仆婢,有的是法子,绝不至于吃亏的。你……你一向都是让我这么觉得的。”
刚好上那时候,她脾气坏,一不如意就摔东西砸物件。见了他,怒到极点时,也是一马鞭抽到他的脸上,事后对他千好万好,给他敷药包扎,但霍维棠气不敢吭,因为他一介草民,在公主殿下面前,微如草芥,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