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赐一品娇牡丹 第64节(2 / 2)

gu903();御医的手搭在了花眠的腕脉之上,细细听着。

刘赭得知霍珩拒了蒙初的亲事之后,大为震惊和失望。当初花眠自请要嫁霍珩,念在花氏冤案,实在令人可惜,而花眠又为他这个新帝立了功劳,替他稳住了局面的份儿上,刘赭几乎不用想便答应了。事实上在这之前,刘赭早就在想霍珩的婚事,他膝下无子,霍珩虽是外甥,但身上也流着正统的皇室鲜血,将来若有必要,是必须要为大魏联姻挺身而出的。霍珩的妻位已如花眠之意,给了她,而西厥公主也愿退一步为妾,这是大好的机会,连左相右相二人都齐说,若是能化干戈为玉帛,就此销去锋镝,铸铁为犁,未尝不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但这不开窍的小混蛋,却违抗了他的旨意。

“霍珩。蒙初公主,带着诚意而来,你肯点头,她不但送还长公主,更许下承诺修好。你为何偏不答应?朕再问一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御医的胡子动了一下,面色喜色,正匆匆起身要回话去,手臂却被抓住了。

他愕然回头,将军夫人摇了下头,示意让他不要说话。

花眠一手轻贴着小腹,这会儿平静了下来,一点也不痛了,她舒了口气,怪自己粗心大意似的露出几分懊恼之色,但随即,又轻轻地笑了起来。桃眼梅腮,顾盼流转,尽是说不出的风流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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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两个男人完全不察这边御医和花眠打了什么暗语,依旧气势寸步不让地对峙着。

霍珩这个小崽子,从小到大就不是什么肯听话的人,自己的主意比父母还大。他曾经发下过宏愿,除正妻之外,枕边不会再有旁人。徐氏离间嘉宁公主和霍维棠这事儿,让霍珩从小便学会了“居安思危”,无论小妾和仆婢如何闹,如何受宠,夫人永远应是一个府上最受人尊敬的。男儿重在横行,志在寰宇,当无暇分心照料府上之时,不如剪除枝叶,废黜妾位,以此可保太平。

那是除夕宴上霍珩说的话。那年他十五岁。

兔崽子年纪小小,却能说出那番话,让席上诸人瞠目之余,也不禁为他童言稚语暗暗感到好笑。那时候,他们都只当他是孩子气的话罢了,待他成长了,知晓了男尊女卑,男子本来便可凌驾妇人之上,可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并且这才是常事时,他就断然不会如此说了。因此刘赭还笑话道:“珩儿,你还没娶妻,就如此自信,你能爱护敬重她一生?”

霍珩抓着一把银箸子,忽然松开,杯盘被银箸敲得铮璁作鸣。

刘赭于是明白了,小混蛋这是在说,家里女人多了,就像这把筷子,吵得人心烦。

但霍珩只是被问住了,不留神撒了手而已。他没答那话,垂眸小心地喝起了汤,心中却想道,我的媳妇儿,我还不知道是长的是方的呢,说什么爱不爱。想得满脸红晕,诸人只当他是被热雾熏红的脸,没太在意,除夕的烟火一响,热闹非凡起来,人便早已将这些笑话都抛诸脑后了。

那时候还小,答不上刘赭的话,如今想了无数遍,岂会还没有答案。

“舅舅在我在我十五岁时,曾问我一句,我还没娶妻,怎么就敢妄言,就爱我将来的夫人一世?”

他抬起了头,目中的光魄,让刘赭也暗暗心惊。

这时,身后的花眠,也轻轻捂着小腹,朝少年的背影望了过去,眉眼温柔,似洞庭潺湲秋水。

“当时我没想清楚,无法作答。今日可回答舅舅了。我那时不知我夫人是谁,因为还要再过几年,我才能遇上她。但那时我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夫妻之间,情义最重,我若是不爱她,就不该娶她,若是情迫无奈娶了,也当敬重她,给她一切我所能给应给的体面和尊严,让她在我这里骄纵显耀,在我这里放肆妄诞。不爱,我也能做到这一步。”

他回头看了眼花眠,花眠一怔,忙放下了手,微微一笑,眼眸清亮透着狡黠。

“但是眠眠除了是我的夫人,”他顿了一顿,声音哑了下去,“亦是我的心上人,我的心我的命,有她便心安。她若不安,我便食不能咽……难道她可以一心一意地待我,我却要妻妾成群地回她?舅舅,你原来有一个宠妃,还在东宫的时候,人都在想她必定是将来的皇后,一国之母,但后来没有,后位给了一个家族显赫的女人,而那个宠妃,因为色衰憔悴于寂寞之中死去。我知道这话你是不明白的。”

“你——”刘赭脸色沉郁,恨得直欲一掌拍死这兔崽子。帝王也非薄情,那个红颜薄命的宠妃让他想起至今仍红了眼,怪她过分嚣张被宠坏了,没得到皇后之位,便日日在他耳边抱怨,他实是听得厌腻了,才对她有所疏远。后来这妇人不知好歹,做出对皇后不敬的僭越之事,刘赭亲眼目睹,一气之下将她发落到了永巷。此后没再听过那妇人任何消息,再听闻时,便是她已香消玉殒……

人非木石,想起昔日种种如水柔情,耳鬓厮磨,刘赭也不能全然无动于衷。

他也只能说一句,逝者已矣,追昔无用。

“嘉宁到现在还神智未醒,你又要迫我玉儿做甚么。”

太后的凤头拐杖发出沉闷地拄地声,皇帝微微心惊,只见高太后板着怒容,宦官小心翼翼将她搀扶而出,她冷眼瞅着刘赭,发出一声冷笑。又望见一旁坐着的,身子不适略略皱眉的花眠,如见心肝儿似的,一把推开了小宦,疾步便朝花眠走去。

“眠眠,你伤着哪了?又是霍珩那小兔崽子给你气受了不成?”

霍珩大是冤枉,埋怨起来:“外祖母。”

花眠眼眸晶莹,撒娇似的抱住了太后的小臂,“他哪里敢呢,我刚才听他说话可高兴了,这会儿一点都不疼了!”

霍珩方才想起,盯向了御医,“我眠眠到底怎么了?”

御医想起方才夫人对自己示意,让自己暂时保密,不敢说话,被将军虎威吓唬得额角沁出了一层密密冷汗来,忙以衣袖拭去,“夫人无碍,老朽这就去写方子,请太后、陛下和将军宽心。”

听如此说,高太后悬着的心终于揣回了腹中,花眠盈盈而笑,支起了身,让太后祖母靠过去,高太后纳闷儿,依言到了花眠身旁,花眠一手掩着唇,在她的耳畔耳语了几句,高太后一惊一乍,面色一喜,忍不住便要起身,花眠将她搀扶着,坐到一旁来,紧紧攀着她的臂膀,冲她摇头。

高太后明白了,她是要自己单独地同霍珩说。于是她不再打岔,从听闻嘉宁被劫的噩耗之后,高太后已许久不闻好消息了,总算又有了件喜事,令人舒心。她朝傻愣一旁,不知俩人说了什么,疑惑地杵着似快木头的霍珩瞪了眼,携花眠的一双素手,说道:“身子不好,就回寝殿歇着,哀家许久不见你了,正有话要说。”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入了寝宫之中。

花眠入目所见,便是婆母仍靠在床头之景,她双目发直地凝着,却仿佛目中空荡荡的,不能瞧见任何一物。

高太后命雁鸣取了一床海棠色缀锦千叶忍冬纹棉褥,扑灭了殿中烧着龙涎的香炉。她携花眠的素手,一道坐在了刘滟君的榻边。花眠试着唤了几声“婆母”,刘滟君都不答话。

她转过面,担忧地看向太后,高太后叹了口气,“实不相瞒,眠眠,霍维棠今日又请人来传消息了,说是想见嘉宁一面。哀家听说之后,实在大是恼火,嘉宁有今日,全是那姓霍的不识好歹一手造成的,他还有脸过来求见嘉宁,呵,当初要有这个心,也不至于此!当初哀家每每做东设宴请他入宫,他推三阻四,不涉宫闱,显得是清高,别人要他做琴,高价者得,他收银子的时候可是毫不手软!”

花眠想说这是两码事,不过太后祖母正在气头上,她未必肯听,便顿了一顿,沉吟着道:“太后祖母要是也没有别的法子,不如就让他来试试吧。”

“眠眠?”高太后惊愕于花眠胳膊肘超外拐,但脸色苍白忍怒,仍是极为排斥。

花眠抚着她的手臂,望向婆母,“婆母如今受了不小的伤,伤不在外头,在心上。不仅是父亲给他的,也是她屡屡错信于人,苛责自己所致,她过不去自己的坎,才不愿意接纳外边的声音。父亲也许也束手无策,但不试过,又怎知道,怎甘心。”

高太后仍是犹豫,眼瞅着花眠,露出了迷茫之色。

半晌之后,她咬牙看向一旁的女儿,对外边吩咐:“将那姓霍的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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