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都打得这般响了,亏她这个糊涂哥哥还笑得出来。
温崇山笑着抿了口茶:“瞧你这幅丧气样子,天还没塌下来呢。”
温淑妃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神色一动,凑近了低声问道:“温崇山,你老实说,这回你去南边,干什么去了?”
温崇山笑而不语,一幅神秘兮兮的模样。温淑妃伸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下,焦急催促道:“你快说呀!”
温崇山挑眼见近旁只站着温淑妃心腹的红绵,压低声音道:“我受的是密令,怎能信口说与你听?你只记着,有我温崇山一日,你就能安心在后宫做一日宠妃。”
顿了顿,又道:“我在内务府的差事丢不得,今后莫再在我手底下的人身上打主意。你都这个年岁了,也该学着瞧人眼色。如今皇上得了新欢,正在兴头上面,与你情分再厚,也不能如此消磨。”
温淑妃不以为然地摆弄着指甲,小声地嘀咕道:“你以为我愿意做这恶人?”
若非如此,他怎肯多瞧她一眼?每每他板着脸来训斥几声,却又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也只在这种时候,她才能感受到几分他待她的不同。
只是她心气太高,没脸和兄长说自己和赵誉的闺房之事,垂头赌气似的掐着指甲,道:“你只顾着讨好皇上,哪里还管我的死活?上回她生辰宴,我叫你动手脚你不肯。若非如此,我岂会自己出手?皇上怪罪我,也是因你不肯帮我的缘故。我就是看不得那些小丫头在我跟前耀武扬威,仗着一张比我年轻的脸蛋,就把我骑在头顶上作践。”
温崇山素知她不可理喻,摇了摇头。“你是执掌六宫的淑妃娘娘,哪个不长眼的敢给你气受?”作践?他这个妹妹不作践旁人就是好的了,哪里轮得到旁人惹她?
温崇山从袖中取了一只四方小盒放在了桌上:“这是南国奇珠,有助孕功效,待皇上再来,你便随身带着此物……”究竟男女有别,有些话他这个当哥哥的不好说出口,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站起身来,“皇上许是忙完了,我复命去了。”
温淑妃好容易有个人听她抱怨抱怨不快,见哥哥要走,知道留不住,不免红了眼圈,噘着嘴把人送到门前。
温崇山嘱咐了红绵几句,叫她好生照顾淑妃,方提步去了。
温淑妃回过身来,将桌上那小盒子打开了,里头一枚三者香气流光溢彩的珠子,似药不是药,似珠不是珠,放在鼻端轻嗅,便有极浓的香气扑过来。
温淑妃想到自己奉到御前去的熏香……过往那些羞耻的记忆霎时回笼。
她将珠子“啪”地丢在地上,想到家中对自己的期待,再想到赵誉待自己的冷漠,伏在炕上伤心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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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崇山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沿着宫道往前走,迎面一座轿辇朝这边抬过来。
温崇山避让在旁,垂了头,视线中只见一抹淡紫的丝质裙摆浮光掠影般从眼前晃过。
温崇山是识货之人,不免多瞧了会儿那远去的背影。宫里头供了两匹天蚕雪丝,因质地凉滑,非常难得,一共就只得了这么两匹。是前头安南国进献上来的。一匹送去了太后宫里,另一匹收在皇上自己的库房。这可不是内务府徇私特地栽给祥福宫那位的,想来是皇上私下赏的?
温崇山沉了沉眉头。身后小太监见他盯视那谨嫔良久,殷勤地道:“小侯爷,那位是如今宫里的红人,咱们万岁爷如今最宠爱的谨嫔娘娘。堪堪入宫,已是五品嫔位,也是唯一有封号的嫔妃。”
温崇山笑了笑,负手朝前去了。
赵誉从来不是个容易给人看出喜好的人。据他所知,赵誉召幸这位的次数也不多,这天丝料子又是私下赏的,说明赵誉绝没想过要把自己这份心思偏好给人知道。可眼前,连个带路的小太监也知道赵誉宠爱谨嫔,若说这里头没有旁人做的文章,他是不信的。自家妹子温淑妃有几斤几两他是知道的,这不像她的手笔。至于旁人谁有这个本事,就很值得猜一猜了。
赵誉刚理完事,刻意将温崇山晾了一会儿才宣进来。温小侯爷嘴角噙着微笑,恭恭敬敬行了礼。从身后小太监手里取了一只木盒缓步奉到阶前,朗声道:“幸不辱命,寻着了皇上之前所说的黑铁,安南国用此物铸件,比寻常铁器更刚硬,皇上可一试。”
赵誉见那盒中一块雕琢简陋的金属,却不敢小觑,兴味十足地步下玉阶,命黄兴宝递了宝剑过来,以那铁石与剑身相击。
伴着火星子的飞迸,精钢锻造的剑身“叮”地一声断裂成两截。黄兴宝目瞪口呆望着那块不起眼的铁石,很轻易地就取悦了赵誉。
赵誉扬声大笑,坐回御案后头,挑眉问道:“崇山,你这回带了多少黑铁石回来?”
温崇山微微一笑,拱手道:“回禀皇上,微臣此行以绸缎茶叶作掩护,共运回了六十车共一万三百斤铁石。暂收在微臣一座别院里头,未敢张扬进城。”
赵誉抬手命给温崇山看了座,黄兴宝奉茶上来,温崇山笑着抿了茶,道:“此行不仅顺利运了铁石,令有两千斤火药和数车硫磺。”
赵誉抿了抿嘴唇,抱臂看着温崇山:“崇山,你怎么做到的?”
温崇山微微一笑:“微臣身无长物,只懂做生意和交朋友。这回做引荐人的乃是南国一个富商,如今南国内乱,摄政王齐义把持朝政,又有几个皇子暗自争斗,市场萧条……”
温崇山和赵誉在御书房谈了良久。
坤和宫里,张嬷嬷侍奉苏皇后用药,用帕子替她抹去了嘴角的药汁,苏皇后躺在炕上道:“光华几日没过来了?”
张嬷嬷笑着叫人收了碗,微笑道:“娘娘别担心,殿下这几天功课多些,先生管束得严格,许是走不开。前儿叫人去琼霄阁瞧了,殿下皱着眉头正为一篇策论犯难。”
说得苏皇后笑了起来:“先生是个好的。女孩子家,多读书学些东西挺好的。也免将来与丈夫没话说……”
说到后面,却有些伤感了。
赵誉待她温和,两人之间却并没什么共同语言,能说的也不过是后宫那些琐事,赵誉心里的那些事,她是无从开解的,有时候明明知道他心情不好,自己却束手无策,自己的族人也未有颇具才干的,不像温淑妃的家里,能在赵誉手底下受重用。
提到了丈夫,张嬷嬷就想到了光华的婚事,“娘娘,如今殿下也有十二三了,按说,也该相看些世家公子,早些定下来才好。”
苏皇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这些事其实早打算过了,只是实在没有合心意的人选,只觉这世上根本没有人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儿。苏皇后叹了一声,道:“皇上不松口,本宫着急有什么用?皇上倒心宽,说什么要光华自个儿挑选合适的驸马,哪有这样的?光华孩子心性,难不成还能依着她?”
张嬷嬷笑了笑:“殿下是娘娘和皇上的孩子,自然独具慧眼,定能选个好的。”
苏皇后摇了摇头:“比起光华,我更忧心的是那丫头的肚子。若无皇子做靠山,我父兄将来倚靠谁来?难不成一辈子靠着和林家的关系屹立朝中?多少人笑我们是林家的走狗!旁姓又如何靠得住?犹记得当年……哥哥分明当年另有良缘,硬生生拆散了娶了嫂子,皇上册立我为皇后,也是因着林家没有合适的族女的缘故。在我心里,这个结,永远都解不开……”
张嬷嬷眯了眯眼睛:“可谨嫔……”上回福姐儿在坤和宫与赵誉使性子,回头就有宫人来报,说瞧见皇上在墙角等着谨嫔一块儿回宫去了。张嬷嬷按住这消息没叫告诉皇后,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觉得谨嫔未必像大伙儿以为的那般简单。可这时候和苏皇后说这种话,无异于叫苏皇后难过不安,她如何忍心?
话未说完,窗下走进来一个宫人,笑着道:“各宫主子给娘娘请安来了。”
张嬷嬷站了起来,皇后懒洋洋地甩了下帕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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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福姐儿热醒了。
天气闷得紧,如今睡在碧纱厨里也不觉得凉块。身子底下睡的那块冰玉席子,贴上去一会儿就温热了,她如今虽是嫔位,还没资格用冰,曼瑶自制了梅子汤给她祛热气,端起来用了两碗,心里才好受些。
齐嫔就在这时到了,叫人通传,说是要邀她去集芳阁瞧小公主。福姐儿本是不耐烦去的,这种天气,随便走一走就出一身的汗,齐嫔噘嘴道:“自打从南苑回来,苏妹妹再也没理我啦!”那意思不言而明,好像福姐儿升了位份就目中无人了。
推辞不过,换了衣裳随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