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易:我与二爷,并不是同路人。
白二笑了一声:如何就不是同路人了?
柏易目光坚定:二爷所图不过一个上港,云庭所图并非是上港。
白二:还请大少解惑。
柏易:如今军|阀混战,山东又被列|强割给了日本,云庭不才,却也愿为国为民发一点声,燃一丝光。
白二面上带笑,笑容中却颇有不屑:不愧是柏家大少,然如今的世道,你又能做什么呢?
柏易不卑不亢地看着白二:云庭听说陈先生如今是总书记,又发表了党纲,说不论阶级,身份,只要是自由人,都能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白二却不屑一顾:他们?空有一个名头,即无人也无枪,不过一群读书人空做梦罢了。
柏易:那二爷呢?日后若上港也乱起来,二爷是准备去英国,还是去美国?或者去香港台湾?听说二爷在香港也有产业,恐怕就是预备的后路吧?
白二端起茶杯,他眉目如画,若不知道他就是白二,估计还以为他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大少不必套我的话,我这就明说,不止香港有我的产业,台湾和美国也有,狡兔尚且有三窟,又何况是我呢?国内的事我不掺和,我是个生意人,只谈生意。
不尽然吧?柏易也端起茶杯,若只谈生意,上港还会是二爷的上港?
白二笑了声:白家经营几代,各界都要给点面子。
说起来,云庭来了这么久,倒没见到二爷的家里人。柏易低头喝了一口茶。
白二:这是丑媳妇想见公婆了?
柏易脸色一变,白二又说:是我说岔了,大少可不丑,听说以前在南平,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都说南平颜色,大少独占七分。
柏易:若说脸,我不如二爷。
白二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这话怎么说的?如今可没人提这个,长相是天生的,爹妈给的,别的可不是。
柏易没说话,至今为止,也没人知道白家大爷是怎么死的,说是得了急症,但外头总有人猜测是白二下的手,虽不是同胞兄弟,但也是一个父亲,从小在一个屋檐下长大,能狠心把自己亲大哥杀了,手段毒辣可见一斑。
尤其是在白大爷死后,白老先生也因为哀思过度,不到一年时间也去了。
外界猜测不断,但他们愿意相信白二杀了白大,却不愿意相信白二弑父,或者说就算有人相信,也不敢说出来。
白老太太在儿子和丈夫死后就疯了,一直被关在别院里,美其名曰是疗养,实际如何也没人知道。
至于白二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三个妹妹,都被白二养成了自己的忠犬,出门在外从不说一句关于白二的话,若有人说白二坏话,他们反而要发火。
说到现在,大少也没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白二叹息道,是我白二人品不行,还是大少另有顾忌?若有顾忌但说无妨。
柏易:我说了,我与二爷不是同路人,若只求个露水情缘,想来上港比我长得好,身份高,愿意跟二爷风流一夜图点好处的不是没有,若求长久,总是要同路才好。
这么说,大少是铁了心要拒绝我了?白二目光突然锐利。
柏易:二爷若是不嫌弃,我倒很愿意跟二爷往来,作为朋友,我必然是称职的,只要理念相合,我就是您最忠诚的朋友。
白二意味深长地说:忠诚
白二看了眼手表:不早了,我叫人给大少收拾了客房,若是朋友,就请大少在这儿住一夜吧,我白二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做不出强迫的事情来,大少尽可放心。
柏易站起身来:二爷的话我是信的,来上港这几个月,不说了解,也知道二爷为人。
白二:我却不曾对我的人品这么自信过。
柏易但笑不语,两人对视一眼,竟意外的有了几分默契。
白二:大少好好休息一夜,明日我带大少在上港走走,大少来港时间不长,想来还没去码头看过。
柏易:那正好,听说如今上港一半风光都要归功于码头。
白二:这话不错,如今国外的东西想进内陆,不是走香港就是走上港码头,不过香港势力复杂,不如上港。
废话,上港现在白二一家独大,一个大团体里只有白二一个人的声音,所有人劲往一处使,比香港几家争权来的行动力强,还不止强一星半点。
更何况国内的瓷器和丝绸,在国外还是能卖上好价钱的,两边来往,白二自然挣得盆满钵满。
白家的佣人领着柏易去客房,大约是因为白二脾气差,佣人们行动间都如履薄冰,哪怕是对着柏易这个客人,也客气的过了分。
您若夜里有事,只管按床边的铃。
柏易:多谢了。
他掏出两个大洋,算是赏钱。
两个大洋可不少了,要不是来白家,柏易身上也不会带太多钱,毕竟现在大学教授,一个月工资也就八个大洋左右,一个大肉包子也只需要两文钱。
佣人不敢接,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您是二爷的客人,我哪敢接这个钱?这是本分,您好好歇息,小的下去了。
等佣人走了,柏易才坐在床边长舒一口气,他来之前都想好了,如果白二听不进人话,实在不行,他也只能跟对方撕破脸皮,有些底线是不能越的,他今日答应了白二,来日怎么面对章厉,怎么面对自己?
等真跟白二撕破了脸,凭着柏家在文人间的脸面,也能离开上港,柏父就是再不愿意,木已成舟,只能走。
不过白二的态度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或许白二一开始就不是冲着他这个人来的。
柏易愣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如果白二用其他理由来逼迫自己,自己还敢说出去,柏家在文人间虽然不算说一不二,不过在全国也有点人望,白二一个商人,哪怕在军政都有人,也堵不了悠悠之口,拦住文人的口诛笔伐。
还真别小看文人的本事,虽说都是文弱书生,拿得是笔杆子不是枪杆子,但左右国家思想的,就是这群人,普通百姓大字不识一个,他们对文人有天然崇拜,文人们登高一呼,作用之大,哪怕坐在京城的人都要怕。
只看白二只敢关着学生,不敢只把他们怎么样就知道,他要是真动了那些学生,就是自绝于天下文人。
现在白二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名声,如果柏家能成为他的同伴,白二的名声就能洗白。
而柏易是绝不可能把白二向自己求欢的事说出去的,真说出去,他自己就成了别人嘴里的谈资,也会被柏家抹黑,所以白二只需要顺势放过柏易,把要求从情人变成友人,想都不用想柏易会怎么选。
这人太可怕了。
他玩|弄人心玩|弄的炉火纯青。
而且就柏易探听到的消息,白二并不是个爱去风月场所的人,一直以来身边也没什么情人,就连那个被他包着的戏子,也不曾真正跟他出席过任何场所,唯一一个当过他女伴的人,还是上港出名的交际花,那位交际花的年纪都快能当白二的妈了。
不过想当一个出色的交际花,靠的不是年纪,而是情商和人脉,年纪再大,只要还能跟各方保持联系,能多方牵线,知道许多情报,就能一直出现在高端场合。
白二这个人
多智近妖,若不是在这个时代,生在古代,估计也是一代枭雄。
但他太狠,要是柏易真是这个时代的普通少爷,估计早就跟他拼个鱼死网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