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退了两步,倒在墙壁上,一头冷汗滚滚而下。
“这,这……”他抖着手,心中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大概是救不活了。
他的眼珠转了转,向楚千寻出了一张干瘦发黑的手,“这和说好的不一样,这伤也未免太重,害得我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剩下的也只能看他自己的命数。”
楚千寻取出一袋魔种,恭恭敬敬放在他的手上。
老头打开袋子看了一眼,脸色就不太好了,“这么少,虽说是说好的金额,但你这魔种都是低阶的。我耗了的这么多异能,都够救治几个犯者了,这我也太亏了,好歹要加点。”
楚千寻赔礼道歉,好说歹说,最终还是没有添加魔种,把这位十分不满的治愈者送了出去。
脸面她可以不要,魔种却不能乱花。
老头念念叨叨地一路抱怨着走出旅馆,在一片平坦的道路上,小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猝不及防地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怎么回事?谁暗算我?”他跳了起来,戒备地看着四周。
四面空无一人,地面上只有一层薄薄的黄沙在微风中流动。
第7章
楚千寻把那位治愈者送走,在旅馆的门口买了一点食物,豆渣煮成黄褐色的粥里面象征性地混着几丝丝青菜叶子,就算是楚千寻眼下能吃得起的最好食物了。
楚千寻回到房间,把叶裴天扶起来,一点一点喂他喝粥,
这种粥吃到嘴里寡淡无味,还特别难以下咽,粗糙的颗粒刮得喉咙生疼。
但叶裴天好像没什么意见,喂什么吃什么,也不像之前那么别扭,只要勺子递到眼前,那双颜色淡淡的薄唇就会配合着张开。
楚千寻给他喂完菜粥,自己捧着罐子把剩下的一点点咕噜噜喝下去。又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纸包,放到床头柜上摊开,纸包里面包着的是少少的几颗冰糖。
她自己偷吃了一颗,另外拿起一颗顺手就塞进叶裴天的口中。
指腹碰到了冰冷而柔软的唇,收回来的时候,指尖还带着一点点的湿度。
楚千寻的心莫名就多跳了一拍,她偷看了一眼叶裴天,幸好坐在眼前的男人好像没怎么察觉。
他依旧呆滞而沉默地坐着,薄薄的嘴唇只是略微地抿了抿,把那一点甜味抿了进去。
楚千寻就放下心,收拾起罐子出门去刷碗。
屋中的叶裴天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斑驳的痕迹,一再地抿了抿嘴,
那里很甜,他不知道世间竟然有这种甜,让他几乎有些惊惶而不知所措。
窗户口咔吱响了一下,那个小男孩的脑袋又露了出来。
他探头探脑看了半天,看到了桌上那一小包冰糖。
“啊,那是糖?是不是糖?”他大惊小怪地说,努力从窗户的栏杆伸进手来,想要用手中的铁夹子夹到一颗糖果,“快,给老子一颗。”
那个小小的床头柜轻轻摇晃,好像被什么东西在地面拖动四脚,自行移动了一个位置,挪到了男孩怎么也够不到的地方。
“嗤,小气。”男孩嗤了一声,沮丧地收回夹子,“原来你还是圣徒啊,难怪断了手也有人要。”
“分我一颗吧,我就想要一颗。”他咽了咽口水,“老子几年都没吃过这东西了,上一次为了吃这么一口甜味,还被东街的赖老三追着打了三条街。”
躺在床上的男人没有回应,他的眉眼被凌乱的额发遮盖,陷在床头死气沉沉的阴影中,一句话也没有说。
那张桌子向着更远的地方移了移,表明了他的意思。
男孩失望了,但他依旧不肯走,眼睛死死粘在那几颗够不到的糖上面,伸出舌头舔着嘴唇,
“这是她留给你吃的?那女人对你不错啊,这东西可金贵了,普通人都买不起。她看起也不像多有钱,刚刚我还看见她坐在门外啃黑饼呢。”
“她买了菜粥进来给你吃,自己却在外面啃硬得要死的黑饼。啧啧,你这个小白脸当得牛逼。”
到了晚上的时候,
楚千寻再打来菜粥,喂不到半罐,叶裴天就摇头表示不吃了。
楚千寻不疑有他,扶着他躺下,摸了摸他有些发烫的脑袋,“怎么了?是不是很不舒服。”
过了许久,她看见那双苍白的嘴唇轻轻动了动,低低发出一点声音,
“谢谢。”
这是她听见叶裴天说的第一句话。
那声音和想象中的不同,既低沉又暗哑,好像是反复斟酌才憋出来这两个字。
楚千寻的心就止不住地高兴起来。
她费了这么多力气,得到的不过是两个字,如果被高燕知道了,必定要骂她愚蠢,败家,倒贴男人。
但是她看着叶裴天严重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眼见着这个残破不堪的人一点点地有了人样。她心里就抑制不住地高兴。
为了自己开心花点钱算啥,楚千寻对自己说。完全忘记了自己平日是多么精打细算地过日子。
她高高兴兴地把剩下的粥喝完,看天色渐渐暗下来,就掏出了那盏小夜灯,拨亮开关。
夜灯微微的亮光打在叶裴天的侧脸上,光与影的冲撞下更显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虚弱苍白,双眼之下是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的浓浓黑眼圈,但那双眼睛至始至终微微睁着,透着一点水光的眼眸偶尔晃动。
除了昏迷的那一会,楚千寻就没有见过他真正闭上眼。
叶裴天的额头有点烫,正在发着低烧。可他好像在固执地撑着自己,不肯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