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为此事没必要刻意同她说,只因本就是为她而做。他一向不擅为自己的举动做多余解释。何况于他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大事,纯粹因为她双眼未复原。若对比,她的眼睛重要过升归墟这事本身。
却没想一个随意的举动竟让她生了误解,甚至会这般难过。
老祖伸手触在她脸颊,接下一滴泪,那泪似火,灼得他指腹有些烫.....索性抬袖帮她擦掉脸上的泪。可她眼泪却不停歇,如何也擦不尽。
他心急,声音略沉:“你怎的止不住?停下来先。”
听得他严肃的语气,楠艾委屈极了,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抓起他衣袖抹眼泪,耍起赖:“我偏不停下来!就哭给你看!你若离开,我就跑去大堂哭一个晚上,吵得你整夜不得安眠!”
老祖无奈,坐在床边,由着她将眼泪糊在自己衣袖上,只是无措:该怎么让她收了泪?
想了想,他终解释:“因你视力在海底不明,经常磕碰,我便将归墟升起。不同你说,是因这事我觉得无需刻意提起。”
楠艾听言,陡然顿住,眼泪关闸般瞬间止住。抬头睁着红彤彤的眼,不敢信:“因为我?真的?!不是哄话?”
老祖帮她细细擦拭颊边的泪:“你既要个答案,我便说了,你却不信?”
楠艾错愕,须臾又惊又喜。胸口涌出阵阵澎湃的暖意,是受宠若惊的狂喜,更是难以言状的感动。
她用力点头:“我信我信!”
见她两眼氤氲水雾,大有泪水再度袭来之势,老祖叹道:“你今日喝足了水不成?”
楠艾眨了眨泪花,两手握住他大手,俏言甜语:“这眼泪与方才不可等同,是感动欢喜的。老祖对我可好,好到我不知如何回报。不如....”
她沉吟默思,忽灵光一闪,笑吟吟:“我当老祖的小侍女,往后好好伺候老祖。”
她小手柔软细腻,裹着他手掌温温发热。老祖不动声色地反包住她的手,斥了句:“哪里来的这荒唐想法?”
“书上写着的啊!人界报恩,大多入人家服侍。”楠艾说得凿凿有据。
老祖不经意反问:“书中还有说以身报恩的,难不成你也要学一学?”
“以身报恩?有这种吗?”楠艾兴致一来,直接应道:“老祖想要我如何以身报恩,我便如何吧。”
“......”
楠艾好奇,追问他以身报恩应该如何报。
老祖实在无能解释,暗自怪自己口中未思,说出的话圆不回。遂以有事为由,叮嘱她早点歇息,赶忙出了屋。
他哪能料知,楠艾竟认真考虑起“以身报恩”。
***
次日清晨,琢磨了一宿的楠艾,也思不出究竟如何去报?就跑去问洛霜。
桀云恰好无事,正巧也在洛霜那。她便将这话一同问了两人。
两人听完,俱是诧异:“以身报恩?”
她诚实点头:“我诚想报答老祖的恩情,本想学人界一般做他侍女,侍奉他,但他似乎不喜欢。倒是提到了这么个话,却又不愿同我说个详尽具体,我是不懂应该如何做,遂来问你们,可是知晓?”
洛霜抬袖掩着羞笑,口中不语。
桀云双手环臂,笑得咧开了嘴,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又摇摇头:“你如今这女孩的身形,恐是暂不能以身报恩了。”
楠艾不解:“为何不能?”
洛霜娇嗔地敲一下桀云肩头:“你莫要乱说话,老祖许是没那个意思呢,可别生了误会。”
桀云耸耸肩,不以为然:“老祖有无那个意思,我们暂且不妄加猜测。但老祖提到了那话,楠艾记在心里,有了这意思。对吧?”说着他朝楠艾眨眨眼。
楠艾点头表示赞同,催道:“你们可别岔开话了,同我说说,我好做准备。你说我如今身形不行,那何时又可行?”
桀云同洛霜相看两眼,两人随后尽量委婉地将这话的意思解释给她听。
回去的路上,楠艾一会儿摇头晃脑,一会儿长吁短叹。原来以身报恩的意思便是——嫁与对方,同对方成婚。
“唉……”楠艾又是一叹:“想来以身报恩的法子我是做不得了。”
她同老祖倒不是年龄差距太大,毕竟六界生灵中寿命长的比比皆是,妖族和魔族活个万把年都是常事,更遑论天界的神仙。若是以年龄来衡量,老祖饶是当她的太爷爷的太爷爷的太爷爷都不止。但他容貌身形俱若青年,说他是千岁的年轻俊仙,谁能有疑?
是以,天界婚配并不会以年龄做考量。
但老祖活了几十万年,也未曾同哪个仙子结缘,瞧那冷面寡心的样子,估摸他此生都不会兴起成婚的念头。
何况成婚讲究的是情,两人互生情愫、心意相通方可。但她将老祖视为长辈,更有着敬畏般的崇仰,这点倒是同海精族一致。
唯一不同的,她生出了依赖感。只要他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内,或者气息萦绕在她周围,她便能安心。即便对楠树爷爷也从未这般强烈。
老祖愿意施舍仙力助她修仙已是她的福分。能同他比肩共度一生之人,也该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高德高能仙者,断不能是她这个尚不成气候的小妖。
这般思来想去,楠艾彻底打消了“以身报恩”的念头。
安慰自己:报恩方式千百种,总有一款适合我!
正要往屋子方向走的楠艾,抬头不经意瞥见归墟殿外一处山坡——绿意葱茏、松木森森。
归墟岛原本只有海草青苔等植被,因在海底,树木花草不宜生长。当岛屿升至海面后,有了充足阳光,海精们便兴致勃勃去其他海岛山林挖来树木花草,在岛上到处栽种。
老祖不仅默许,还吩咐讹兽去仙山取来仙泉,再施法广洒整座归墟岛,来了场酣畅的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