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灼道:我记得爷爷有本书,叫《呼云山志》,那当中曾经说呼云山西方云海之外,有山焉,风景殊美,山石如玉,日出则霞光遍野,日落则融金沉碧,我小时候看到就一直想见见那份美景,今天看来,虽然已经不是本体,但过去的风光,还是能想象到一些。
他随口闲谈,引经据典,语气也依旧是淡淡的,却另有一番迷人。云宿川含笑听着,那暖金色的光不光洒在地面上,也描摹过了江灼的面目,动人之处,更胜其他。
江灼说了这几句,转过头来看云宿川,却发现对方的目光没有落在那片美景上面,而是一直带笑望着自己。直到见江灼看过来了,云宿川才凑上去,温柔地吻住他的唇。
江灼惊讶地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几乎要扫到云宿川的脸上。远方蒙在橘色霞光中的大山逐渐模糊,云宿川移开唇,又恋恋不舍地在他睫毛上也亲了一下,低声道:太阳下山了。
江灼脸颊上尚带着一些因为屏住呼吸而生出的红晕,神情则已恢复沉凝,目视前方道:是啊,咱们等的贵客,也该来了。
这一段事关江灼的个人隐私,被以剪辑和语音介绍的形式砍下去不少,直到江灼说出了这句话,直播间的画面才重新恢复。
映入观众们眼帘的背景是徐徐下坠的夕阳,只见远山呈现出一种金黄与墨黛交织的奇异颜色,在地平线处,有一支送葬的队伍敲敲打打而来。
这些人身上都穿着白色的丧服,男人头上系着白布,女人鬓边带着白花,有人拿着乐器吹打,有人拿着招魂的布幡,共同簇拥着一具棺材走了过来。
【我靠,上来就这么高能的吗?好恐怖啊啊啊!】
【相信飘飘和小勺子在一起,就一定是无敌的!】
【道、道理我都明白,但是看着这场面,真的很不妙啊他们两个为什么躲都不躲的?】
江灼原本坐在车里没动,但随着这些人逐渐接近,他忽然觉得自己周围的空间都变得狭小了一样。就像是车子的四壁不断向着中间挤压,氧气慢慢抽离,整个人如同被装进了压缩袋里,压抑之外,还带着股窒息一般的眩晕感。
云宿川不用呼吸,所以比江灼要好一点,但是同样在单调嘈杂的音乐中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压力,他伸手去开车门,试了一下没打开,情急之下用力踹了两脚,车门才砰地一声开了,重重撞到了山壁上。
云宿川转头拉着江灼说:咱们先下去再说。
江灼虽然身体不适,神志倒还十分清醒,肯定道:是棺材的问题。
刚才他所感觉到的挤压、逼仄、窒息,全都跟被封进棺材里的感觉一样。
过去乡下便有这样的说法,如果在路上遇见送葬的队伍,一定不能让自己处于封闭的空间当中。因为新丧鬼往往眷恋人世,虽然被装进了棺材里,但还残存着求生欲,这样的鬼如果见到路旁行人就会想尽办法吸取生机,释放阴气,以求能给自己找到替死鬼。
当然,后来火葬逐渐流行起来,又因为各地特别行动部分的坚决打击,这种情况基本上已经不会再出现了。就算是真的出现,按理说也不会让江灼和云宿川中招。
两人一起下了车,站在路边,云宿川道:我听说在十多年前,乾元派曾经发生过一次叛门事件,最后好不容易被平息下来,带头反叛的弟子刘高鸣仓惶出逃,却在半年之后发现死在路边的一辆车中,车的外形十分扭曲,整个瘪了下来,连车窗都是内凹的。
送葬队伍不断接近,云宿川的声音在唢呐声中平稳清晰:但查来查去,并没有找到附近有任何外力能把一辆车挤压成这样,倒是有人说晚上看见了一支送葬的队伍抬着棺材经过。
江灼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这棺材是乾元派的一样法器?
云宿川道:我是这样想的,因为当年的事也不过道听途说而来,没有证据。
乾元派如果真的有这么一样法器,自然不会留下痕迹,这样他们即使用法器杀了人还可以甩锅到厉鬼索命的头上,两全其美。
两人说话的时候,那支送葬的队伍已经走到了附近,云宿川和江灼在路边站着,并没有阻止他们前进,但送葬队经过两人旁边的时候,却突然齐刷刷地止住了脚步,同时扭头,看向两人,然后突然一起举起招魂幡,有节奏地挥舞起来。
被细长竹竿挑起的白布条不停在眼前晃动,近距离看去,上面还印着一些小鬼招魂的图案,旁边传来清晰的鼓点声,这些人的动作也不紧不慢,很有韵律,那种呼吸困难灵魂出窍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江灼皱眉道:要打不打,装神弄鬼,我最烦这个。
他说着,直接一剑挥出,削断面前的一片招魂幡,径直向着这些白衣人中间簇拥的棺材上面砍了过去,剑锋与棺材相交,发出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两样法器却都完好无损。
江灼招手把剑收回来,后退两步,说道:确定了,这东西绝对是某种法器,如果是厉鬼索命,棺材不会这么结实。看来沈鑫没少拉拢乾元派的走狗。
云宿川道:杨双就是
他说了这四个字之后,语声戛然而止,脸色微微一变。
江灼警惕地握紧剑柄,剑尖点地,问道:怎么?
云宿川低声道:少了一个人。
他的手中也悄悄握住了一把符咒,快速地对江灼说:我刚才数过了,这支队伍当中原本应该有二十九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二十八个!
江灼的目光快速从这支队伍中扫过,他刚才没有仔细看,但记忆力极佳,每个位置大致有什么人,又分别在干什么,这还是可以基本上回想起来的。
这一看,江灼就发现,原本棺材边上应该有个负责扶灵痛哭的长发女人,现在却消失不见了。
她能去哪里?
这种未知是最可怕的情况,观众们被两人的对话吓得鸦雀无声。江灼和云宿川却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互看一眼,隐约感觉到背后隐约有股凉风吹来,几乎让人感觉连后心的衣服上都凝结了一层白霜。
那个人就在他们的身后!
在这种情况下,是绝对不可以贸然回头的,因为鬼怪无声地出现在人的身后,多半是幻化成各种狰狞古怪的面相,为的就是让人心神不稳,趁机入侵。
江灼定定地站了三秒,向着云宿川使了一个眼色,跟着毫无预兆,反手一剑向着身后捅去,动作又快又狠。
与此同时,云宿川双脚一点,扑向送葬的队伍。
江灼觉得剑锋捅进了一样东西里面,这才回过身去,发现他身后站着的是一个长发蒙在脸上的女鬼,只能看见两只冒着鲜血的眼睛,十分吓人。
只不过现在她的胸口已经被江灼的长剑钉穿,并没有什么威胁力了。
江灼把剑一拧,上面的圣光腐蚀女鬼的身体,女鬼痛呼一声,脸上的狰狞之色瞬间褪去,长发撩到后面,转眼间变回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白衣女孩。
她楚楚可怜地看着江灼,哀求地说道:别、别杀我。
江灼眯起眼睛,审视地看了她一眼,白衣女孩眼中泪光一闪,忍着胸口的疼痛,向着江灼凑了凑:这位哥哥,我是啊!
她本意是想拉近一点距离,充分展示美貌,然后再求几句情试试,结果没想到江灼非常警觉,见她一动,立刻一把揪住女鬼的头发,顺手往旁边的山壁上重重磕了下去。
咚地一声响,女鬼栽倒在地,跟着迅速化成了一滩血水。
云宿川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送葬的队伍当中,他不管别的,径直向着棺材冲去,周围好几个白衣人挥着招魂幡向云宿川发动攻击,可偏偏云宿川体质特殊,不怕阴气,任由魂幡挥舞,他根本不为所动,飞起一脚,踢向棺材。
那棺材材质坚硬,连江灼的剑都砍不动,云宿川那一脚当然也不能将它毁掉,但棺材盖却一下子横飞了出去,里面粘着一个跟真人同等大小的纸人。
云宿川以指为剑挥了出去,喝道:速请火德星君,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