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一股热血瞬间涌向头部,江灼想冲过去,云宿川从后面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两人滚倒在地。
江灼奋力挣扎,怒吼道:你放开我!
云宿川也受到了破坏时空规律的反噬,状态和他差不多,他任由江灼挣扎,一声不吭,只是紧紧将他抱住,不让他跟着跳下去。
江灼脸憋得通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实在没有了力气,也就不再动了,云宿川却仍然不敢松手。
江灼愣愣的在地上躺了片刻,眼中忽然落下一串泪珠,打在地上。
这么多年了,遇到什么事他也很少流泪,哪怕是重新在沈家碰见林琼,江灼也尽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男子汉大丈夫,头破血流也不能哭哭啼啼。
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实在是太痛苦了。
从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回到过去时,江灼他就一直在努力告诫自己,父亲的结局早已成为定局,即使他能够依靠这种方式窥得一些真相,也不能改变或者阻止什么。要冷静,要克制,要学会接受现实。
但理智上抱着这种念头,心里却还是暗自存有一些念想。
比如人是不是其实没死,而只是失去记忆或者受了伤,在某个地方等他去找,退一步讲,就算去世了,也是在战友们的围绕之下,安详的死去,没有遗憾。
江灼从来没有想到,一切发生的这样突然,这样快,又是这样悲壮,甚至让他来不及叫一声爸爸,来不及说一句再见。
或许是因为太过傲慢自负,他不肯相信自己的无能为力,明知道不可为,还是一次次努力尝试着改变什么,又怀抱着希望失败。
然而如今展现在面前的一切,却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父亲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去世,永远也见不着了。哪怕多想让他看一看自己现在的成绩,多想当面抱怨他的失责,也根本就是此生无法实现的念想。
时间无情地冷眼相看,大概也在嘲讽人类的弱小和不自量力。
眼前不知何时已经是一片模糊,泪水溢出眼眶,江灼的喉咙里逐渐发出哽咽,他想要压制自己的失控的情绪,却无法做到,慢慢地这哽咽声越来越大,变成了嚎啕大哭。
他伤心的几乎没有力气坐起来,就那样躺在地上放声痛哭,将当年那个三岁丧父的孩子从未流出的泪水,悉数归还。
云宿川本来抱着江灼,阻止他跟着江辰非跳下去,他很少如此强硬,此时见对方这样痛苦,心里也十分难受,忍不住跟着哭了:对不起,小灼,对不起
他拍着江灼的后背,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你别伤心,都是我不好。
江灼的手痉挛般地抓紧了云宿川后背上的衣服,哭的声嘶力竭,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的痛苦一口气发泄出来。
他口干舌燥,太阳穴剧痛,完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一动也不想动,就静静靠在云宿川的身上。眼泪逐渐没了,心底的悲伤却一层层沉淀下来,挥之不去。
云宿川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又是一阵军歌声响了起来。
江灼哑声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这句话被他问的恍恍惚惚,好像自语一般,说完之后轻轻把云宿川推开,走过去向下看,只见又是一小拨人从底下的山路上走过去了。
他们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步伐整齐有力,歌声欢快嘹亮,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生机活力,完全不知道刚刚有一个人拼死保护了他们,又在死后承担了20多年的污名。
为什么要这样?在刚刚目睹了父亲的死亡之后,又让他看见这帮人欢声笑语的样子!他们要干什么,完成任务下山吗?然后回去告诉所有的人,江辰非是个叛徒!
江灼的身边有一块巨石,他几乎无法站稳,手扶在石头上,能够感受到上面粗糙的纹理。心中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下面的那条路那样狭窄,如果他运功将这块石头推下去,一定能压死很多人。
他什么都没有说,云宿川却好像由这个动作感知到了江灼的想法,从旁边抓住了他的手腕。
江灼低头看了一眼,苦笑道:你干什么,怕我杀人?这是已经既定的历史,我连我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救不了,还能杀谁?就算是真的把石头推下去,也不过是泄愤而已。
他说是这样说,但两人都知道情况不同。有些事不在于能不能达成那个结果,而是下手去做那一刻的动机。
这就如同一个人想要出轨,不管有没有真的跟外人发生关系,在约见出轨对象的那一刻就是已经抛弃道德准则,等同背叛。
云宿川没跟江灼讲这些大道理,他只静静地说:不是。你要是想推这块石头,就我帮你推吧。我心狠,就算这样做了也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就当为你出口气。
江灼冷笑道:良心不安,我会吗?
云宿川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江灼愤然瞪了他一会,手终究还是慢慢放了下去,什么也没做。
他二十多岁了,经历了这么多,也不是个遇事只知道不管不顾泄愤的性格,更加明白整件事跟云宿川没有半点关系,不可能冲对方乱发脾气。所有的一切说到底,也只余无奈,克制惯了,最大的发泄终究也不过是痛哭一场。
毕竟面对命运,休论公道。
两人各自怀着复杂的心情站在高处,终究也只是遥遥目送那支队伍远去。
穿越时空的期限也已经到了,周围的一切如同褪色一般渐次消失,夹杂着泥土气息的潮湿空气扑面而来,现实中的一切重新出现在眼前。
这个时候强行压制那些亡魂的法阵被破,又因为没有压制而释放出来的大部分怨气又被江灼和云宿川带到另一个空间消解,所以周围的阴气淡了不少,总算有了点正常人世的样子。
江灼的眼睛依然有点哭过的红肿,胸中也是满腔的意兴阑珊,但他无奈地发现,有时候真的是不管自己有没有心情,周围的一切都不会随之体谅,该做的事都还是要照旧去做。
第141章柳暗花明
江灼叹了口气,手撑在额前静了片刻,哑着嗓子跟云宿川说道:走吧,咱们去找你的车。
云宿川点了点头,知道江灼心情不好,也没说话,默默陪着他回到了村子里面。
他的车就被停在村口,整件事当中,最无辜的就是王素佳和两个孩子。任庆伟算是走运,要是这个法阵崩坏的时候没有赶上江灼和云宿川在,他仅剩下的半条命肯定也留不住,现在可以勉强继续维持之前的生存状态,当然,要当个正常人是肯定不可能的了。
至于那些村民们,虽然怨灵的事情得到了解决,但他们身上的罪孽也是不能够抹除的,享受过富贵,又变的一无所有,常年在这村子里面躲着,受到阴气和怨恨的侵袭,阳寿也肯定不会太长。
这整整一个村子的人,江灼自己在这里无法安排,于是立刻打电话上报特案组,要求他们再行派人过来处置。
两人没再进村,上车从后备箱里找了件干净衣服套上,云宿川又将招魂铃和安魂鼎翻出来,他们这才重新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江灼用树枝在地面上画了一个法阵,安魂鼎被放在法阵的中间,金色的小铃铛挂在树上,在风中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
随着这声音的指引,方圆数里之内,淡淡的银色光辉从褐色的土地中升起,星星点点的浮动在空气里,打着旋飘入鼎中。这光点以招魂法阵为中心,从山上依次扩散到山下,一叠叠光层如同起伏的河流,逐渐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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