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灼跟其他人客套了一阵,抬眼看看,见云宿川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和另外一家影视公司的老板说话。云宿川笑眯眯地说了几句什么,他对面的中年男人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尴尬了。
江灼猜测飘飘又在挤兑人,在心里一笑,没过去找他,自己去了旁边的偏厅,循着展柜一件件看了过去。
他只对法器和书感兴趣,目前展出的物品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但来都来了,江灼还是决定一会随便拍两样什么,也算是支持慈善事业。
小崽子!小崽子!
江灼充耳不闻,掠过挂在墙面上的一排画框,向着珠宝区的方向走。
我说,前面那个江家的崽子!咋不搭理人呢!对方显然有点着急了,扯起了嗓子,但声音依旧闷闷的,仿佛隔着什么东西传出来。
江灼总算被那个江家的崽子扯回了注意力,停步转身一看,和某张画中的一条肥美大鲤鱼看了个对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死气沉沉的鱼眼当中流露出快乐的神色。
江灼小声道:是你在叫我吗?
是我是我!大鲤鱼兴高采烈地说道,哎呦,第一回见你你才六岁,都长这么大啦!长的跟你爸爸真像!那什么,你叫我鱼叔叔就行了。
江灼:
第56章鱼胖胖
看着对方身上这绝不可能超过半年的崭新墨色,江灼觉得自己很有被人占了便宜的嫌疑这鱼不会跟刚才据说想睡他那个女人是一伙的吧!
江灼谨慎地说:我们家没有水生物的基因。
啧啧啧,还不信我的话了。大鲤鱼道,你师父叫何箕,你老爸叫江辰非,我叫鱼胖胖,名字这么像,一听就是老熟人嘛!我就是你师父画出来的,你好好想想,不记得吗?
江灼本来想说你一个胖胖,到底从头到脚有哪块鳞片跟我爸和师父相像了,结果盯着这幅《锦鲤戏莲图》看了一会,他竟意外地发现确实有点眼熟。
江灼的师父何箕,当年是风水界中有名的画符高手,不光各种符咒信手捻来,对书法和画画也是颇有研究,他那些画要是愿意拿到外面去卖,得个好价钱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想赚钱还不如捉鬼,何箕画画都是为了自娱自乐,有时候也哄哄小徒弟。江灼小时候被师父领着去禅门做客,到了中午偏偏想吃鱼,佛门不能杀生,何箕就开玩笑画了一条给他。
师父这两个字倒是很久不曾出口了,包括以前那些事,回忆起来也变得非常遥远。
江灼心中微顿,面上恍然道:啊,你就是师父画给我解馋的那条胖头鱼
鲤鱼觉得身上有点凉,连忙打断:不是,别瞎想,我是鲤鱼精!
说来鱼胖胖也挺不容易的,它本来是一条修炼多年的鲤鱼精,结果就在即将成功化形之际,不慎被人抓来吃了,肉身不在,神魂凝聚不散,正撞上何箕这位玄学大师作画,鱼胖胖便顺势附身进去。
正因如此,它跟普通的成精物品不同,是一条相对高级的鲤鱼精,只是修为受损,暂时不能化形而已。
但此刻鱼胖胖出现在这里并认出江灼,并不代表着墙上挂着的画还是原来何箕的那一幅眼前介绍栏当中《锦鲤戏莲图》下面的作者位置,赫然写的是苗翰亮三个字。
过去那幅老画就在这人家里。鱼胖胖道,但是放久了,纸都已经脆啦,我住的不太舒服,后来他照着那幅画摹了一张,我就顺便换了个地方待。哎呦,谁知道这么多人吵吵。
鱼胖胖虽然是只鲤鱼精,但由于道行未满,神魂依附在画卷当中,也就只能勉强在画里面找跟自己外形契合的物象来寄居,现在周围再也没有第二幅锦鲤图,它住进了苗翰亮的画里面又被展览,就算后悔也下不来了。
鱼胖胖讲的带劲,江灼似听非听,凝视着那幅画没有开口。
他没想到事隔数年,还能在这样一个无聊的慈善晚会上,看见师父曾经留下来的痕迹。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十五岁的那天,也是父亲的祭日,何箕带着他去山上的墓园中祭拜了江辰非,然后下了大雨,师徒两人便就近住在了山脚附近的一处旅馆里。
江灼躺在床上听着雨声入睡,当晚在梦中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那梦里的场景依稀是大雨刚停的黎明,天将明未明,隐约只有几束光线从没有完全散开的云翳间漏下来,使得他能看见江辰非的背影。
江灼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来判断对方的身份,但反正当时他就觉得自己知道,那个人肯定就是父亲。
江灼心里非常焦急,在后面追赶他,喊着:爸爸!爸爸!
前方的男人却始终都没有回头,路好像越来越长,两个人的距离逐渐拉远,周围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脚步和喘息声,而当江灼终于因为失去目标而茫然停步的时候,他也猛地从梦中醒来了。
结果这一睁眼,却又正好看见何箕轻手轻脚向着他的房间外面走去。
梦境与现实的画面交叠,两人本来没住同个房间,江灼看见他还懵了一下,接着一转头,就发现自己的枕头边上多出来灵华派掌门令牌和一个紫玉坠子。
江灼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声道:师父!
你醒了?
何箕刚刚回过头来,江灼已经迅速跑到了他的跟前,几乎是扑进了何箕怀里,一手攥住他的袖子问:你要去哪啊?
他其实很少有这样依赖性的举动,何箕似乎是怔了一下,而后笑了笑。
小灼,我要走了。何箕摸了摸他的头发,机缘已至,尘劫当了,师父要去追寻大道。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中涌动着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对于江灼来说,这样的神情甚至有点陌生了。
他好像又一次轮回般地回到了刚才的梦境当中,最后没能追上父亲,也没有挽留住师父甚至挽留这个举动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甚至令人后悔的。
从那天开始,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而后来也真的就再也没人见过何箕。关于他的下落众说纷纭,有人猜测何箕是受到了江家的排挤,所以另谋出路,也有人认为他的失踪一定与江辰非当年的死脱不开关系,是有人专门针对灵华派设下的局。
江灼也曾经无数次回想过当年师父说话时的神情语气,但他始终不能拨开那层障眼的迷雾。直到今天看见这条鲤鱼,那些无法忘却的往事再次悉数涌上心头。
何箕当初画了那条大鲤鱼哄他,过后是收起来还是随手扔了,江灼也没有印象,可为什么最后会出现在苗翰亮的手中呢?
以他的身份和如今的知名度,在这场晚会上自然是备受瞩目,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地想上来搭讪。但因为江灼气质冷淡,他们摸不透对方的脾气,也不好贸然开启话题,因此一时也没人打搅。
直到现在,有人看江灼在这幅画前一直站着,以为他喜欢,便趁机走过来搭话:难得在这里看见水墨画,江少很喜欢这幅锦鲤图?
江灼看了一眼,见过来的是展厅经理,便询问道:请问这幅画是嘉宾捐来代拍的吗?
gu903();其实展厅经理刚刚问完了那句话之后,就在作者栏当中看见苗翰亮三个字,当时就有点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