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超市，康家胤选菜，罗子钊推着推车跟在后面，思绪又忍不住飘忽起来，继续之前路上想的那个问题。他原本是没打算考大学的，现在真的要以上大学为目标吗？要是这样，就意味着他还要继续过一年半苦行僧一样的生活，想想都觉得痛苦和可怜，他觉得自己忍受不了。

你看一下，想吃什么鱼？康家胤指着柜子里的冰鲜鱼问罗子钊。

罗子钊回过神来：哦，随便，都行。

康家胤看了看，说：金鲳看起来新鲜一点，买条金鲳吧。

都可以。罗子钊随口答。

过了一会儿，罗子钊问：康家胤，你打算考什么大学？

康家胤说：中大或者S大。

罗子钊吓了一跳：你说哪？

中山大学或者S大学。这次康家胤将学校名字都说清楚了。

不是，你这成绩上中大或者S大，为什么呀？上北大清华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罗子钊完全想不通，他觉得康家胤就是在用大炮打蚊子，大材小用。

康家胤沉默了片刻，说：我要是去北京上学，我妹我弟怎么办？太远了我不放心。

罗子钊一想也是，阿慧和阿骅都还没成年，留他们两个在家真有个什么事会有点鞭长莫及，可是这样多可惜啊，明明就能上最好的大学，却要因为家庭原因放弃。可是我觉得好可惜啊！

康家胤没再说话，转过头去继续买菜。过了许久，他突然回头对罗子钊说：你不是说要喝酒吗？你想喝什么？

罗子钊回过神来：哦，我去拿。

不一会儿，罗子钊提了一打啤酒准备去找康家胤，却发现康家胤就在身后不远处，他走过去：你怎么也来了？

康家胤正拿着一瓶白酒在研究，罗子钊惊讶地说：你想喝白酒？

康家胤看他一眼：我已经成年了，不能喝？

罗子钊呵呵笑：你不是想买醉吧。

做料酒的。康家胤说着将手里的白酒放进了推车里。

回到家，康家胤和康家慧一起，烧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庆祝学期结束，寒假开始。

家慧和家骅也都放假了，从明天开始，他们就解放了，康家胤打算明天开始去找工作，家慧也想去找事做，被康家胤勒令留家里，因为有两个托管的小孩父母还没放假，打算将两个孩子托管在他们家。

家慧说：明天我准备去小区贴传单，看看能不能在咱们小区里找份家教，托管也可以。她的成绩非常好，实验中学是S市最好的初中之一，全年级五百多人，她能保持年级前三，这样的成绩，上哪个高中都是她自己选的。

罗子钊听了啧啧称赞，家慧才上初三，就要开始做家教了吗？他们兄妹全都这么牛逼。

康家胤说：去别人家里做家教就算了，一定要来我们家上课，情愿少收点钱。要是找不到就算了，还不到你赚钱的时候。

罗子钊拿出啤酒，给康家胤和自己各拿了一罐，康家骅说：哥，你们为什么喝酒？

放假了，庆祝一下。罗子钊说。

我也想喝！康家骅说。

康家胤一口回绝：未成年不许喝酒！

钊哥不是才17吗，他也没成年啊。康家骅说。

罗子钊瞪他：我马上就成年了，喝点啤酒怎么了？

康家胤揭开易拉罐，跟罗子钊碰了一下杯：别理他，咱们喝酒！

于是两人开始边喝边吃，顺便还拉起了家常。罗子钊喝了酒，话匣子就打开了，开始吹嘘自己小时候的丰功伟绩，其实每次都是把家长老师同学气得跳脚，他自己还觉得挺得意，完全就是个劣迹斑斑的小破孩。

家慧在一旁听了，说：那钊哥你没我哥厉害，我哥小时候可会忽悠人了。他以前可会玩了，他的手特别巧，喜欢做各种小玩意儿，有一次他看人家在电视上做那种纸翻花，他自己就琢磨着做了一个，轻轻摔一下就能翻好几种花色，很神奇的，他用那个跟我们小区一个小孩换了个遥控飞机给家骅玩。家骅你还记得吗？

家骅摇头：我不记得了。

你那时候还小，五六岁吧，可能不记得了。家慧笑着说，我还记得，因为那小孩的家长找上门来了，要换回他的遥控飞机，那小孩自己不愿意换，在我们家门口打滚呢。

是吗？你这么厉害呢？罗子钊惊讶地看着康家胤。

康家胤笑：哈哈，那时候不懂事，瞎胡闹。

那个纸翻花你还会做吗？给我做个呗。罗子钊说。

不记得了，太费劲了。康家胤摇头。

罗子钊一脸遗憾，继续喝酒吃菜。家慧和家骅吃饱饭就去房间看剧了，用的是罗子钊的笔记本电脑。家里电视机早就坏了，也没去修，反正没钱交有线费，他们平时的娱乐方式就是看书，如今放了假，家里又有网线，罗子钊便将电脑借给他俩玩，让他们接触一点现代信息，不然虽然生活在一线城市，却是实实在在的山顶洞人。

没了家慧和家骅在一旁，康家胤情绪比较放得开，他抹了一把脸：有时候觉得挺对不起他们的，好像除了给饭吃，什么都满足不了他们。

拜托，你是哥哥，不是爸爸，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你这样说，让我们这样的米虫怎么活啊？罗子钊忍不住摇头。

康家胤捏了一下鼻子，起身去拿过了那瓶白酒，拧开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有时候有些事真不能多想，想多了心里就特别难受，觉得自己特别无能。说完喝了一大口，苦涩辛辣的白酒灼烧着他的嗓子，滚落入胃中，他想喝醉，喝醉了就什么都不会想了。

罗子钊看着他，知道他心情可能不太好，这种情绪极少见他表露过，便也不制止他，毕竟谁都需要发泄情绪的，否则憋久了就会成病：不要这么想，你已经比我们同龄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强得多，换了任何一个人，我觉得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康家胤吸了一下鼻子，又倒了一杯酒：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凭着本能去做。我不做，谁还能帮我们呢？

罗子钊听得也有些难受，这种事如果落在自己身上，绝对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他将杯子递过去：给我也倒点。

白酒，50度，你能喝吗？康家胤抬起眼看着他。

罗子钊说：没喝过，试试就知道了，陪你喝点。

康家胤给他到了点白酒，只半杯。罗子钊喝了一口，只觉得辣嗓子，不过喝下去之后，又有点回甘，他说：好像还能入口。

康家胤说：吃点菜。

康家胤知道自己的酒量大，买了白酒来是想给自己买醉的，结果他自己喝了半瓶都没醉，罗子钊只喝了半杯白酒就醉了，趴在桌上呵呵傻笑。康家胤见他都快趴在桌上的汤汁里了，便将他拉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个破酒量啊，半杯就倒，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