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2 / 2)

没人想到,她能做出行刺洋人的事。

某种程度来说,比魏东英更震撼,后者年强力壮会武术,有自保能力,而她,等于送死。

她还有个孙子啊,她死了,孙子怎么办?

可别人不是她。

儿媳去世的这段时间里,她成宿成宿的睡不着,儿媳刚进门,儿媳生孩子,看着她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慢慢变成妇人。

她对不起儿媳呀。

儿子死后,以儿媳的条件本可以再嫁个不错的人家,比如鲁捕头,可她统统拒绝,一心带着孙子守寡。

一个女人,能做到这样子,到顶了。

得知凶手被杀,她对着老天连连磕头,老天开眼了,该死的洋人。

她决定为那位不知名的恩人立个牌位,一代代传下去,她死后,交给孙子,孙子还有孙子,从此只要香火不断,恩人的香火就不会断。

今天上街,看到成排的洋人去了县衙,没多会,她便知道洋人的来意了,要找到恩人杀掉。

说不上什么原因,她回家拿了把剪刀,一直跟随寻找机会。

上午时分,街道人来人往,被洋人吸引围观的百姓不知道有多少。

无一人说话。

安静的,似乎能听到鲜血顺着剪刀滑落的滴答声。

西施豆腐婆婆干瘪的嘴唇浮出笑意:“兔崽子,我草你十八代祖宗。”

可惜,她力气小,没有趁手的武器,那剪刀,杀不了洋鬼子。

也够了。

一条不值钱的老命,换皇帝都不敢动的洋人的那么多血,到了地下,有脸见儿子儿媳了。

索恩够硬气,没叫,愣了下后一脚把老太婆踹飞,然后倒退两步,快速摸出手qiang,连续两枪。

一切太快了,快到除了两个当事人,包括魏问训,陪同衙役内的任何人来不及做出反应。

老太婆老脸上出现两朵慢慢绽放的鲜红花朵,估计她这辈子都没带过这么好看的花,她唇角带着笑。

这个动乱的年代,大部分反抗,是从底层开始的。

他们不是为了国家,为了自己的小家,为了亲人。

死的几乎无声无息,除了小部分人,无人记住。

李公公刺耳的尖叫打破沉默:“护驾......护洋大人,有刺客~~~~”

洋人士兵早已围上来,他们懂的简单的救护知识,一名士兵撕开索恩衣服,裹上纱布,杀气腾腾看向周围百姓。

宛如大难临头的鸟,不用吩咐,人群立刻各显神通,转眼间没了人影。

饭是吃不上了。

剪刀没要掉索恩的命,但刺的多深不好说,要找大夫。

魏问训命令衙役带路,自己留下来处理现场,他轻轻蹲下。

鲜血,从老太婆脸上流到地下,还在流,像条瘦弱的小溪,顽强留下道蜿蜒的弱弱痕迹。

第一次见,还是老太婆告状,告洋人害了她儿媳妇。

如果当时处理,她不会死,不会走到这一步。

她死,他有推不掉的责任。

魏问训轻轻合上那双含笑的老眼:“老人家,对不住了,你放心走吧。”

说完,他低声命令身边的随从:“去告诉夫人,悄悄厚葬,老人家的孙子,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亲戚领养,就接回家来吧。”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快家破人亡了。

县令夫人全部家当给了儿子,钱倒是还有点,她叹口气,褪下手腕的玉镯扔给随从:“按照老爷说的去办吧,孩子就算了,亲戚不要的话,找户好人家领养吧。"

因为索恩受伤,洋人士兵全部跟随去了医馆。

县令夫人没说儿子走的事,换上正常的衣服找到人,柔声道:“老爷,要不我们走吧。”

魏问训皱眉:“我有公务在身,你先回家,忙完后我早点回去。”

县令夫人笑着摇头:“我说的是,咱们离开宁县吧,找个小山村,过平平安安的日子。”

接着下意识换了副语气:“老爷,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我害怕。”

类似的话,魏问训听了几十年,但这一次,似乎哪里不同,他仔细盯着那双已经有点浑浊的熟悉眼睛,那里面,果然有着不同往日的波光。

想想也是,接连的命案,洋人来者不善,害怕正常。

“夫人,有我呢,咱不怕。”魏问训不知为啥,很想抱一下,但礼义廉耻让他打消这陌生的冲动,用少有的语气柔声道,“现在还不能走,两名洋人被杀,朝廷肯定压力重重,索恩找不到凶手决不罢休,刚才又当街遇刺,我若走了,对不起天恩呐。”

“你对得起了,你昔日的同门,哪个像你还是个小小的县官?其中原因不用我多说吧。”县令夫人但凡有一点希望都不会放弃,她知道这话扎心,甚至会惹的对方震怒,“儿子说你愚忠,我看不假,忠于朝廷没错,可现在的朝廷,值得吗?魏问训,非得搭上我们一家的性命才知道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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