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喝了一大口苦涩冰冷的茶水,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上滚烫炙热的感觉褪去了一点。
陈奂安之若素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仿佛刚才的亲密之举未曾发生过。莫桑在恍惚间看了陈奂一眼,后者一如那个初见时纤弱的陈奂。
莫桑一瞬间花了眼,他的身影在重叠,那个在医院拉着她逃命的他、那个在操场上跳跃的他、那个披着洁白护服意志坚定的他、那个眼神会偶然忧郁的他。
文竹兴致冲冲地跑进了房间里,像只小鸟一样喳喳叫,“姑娘,您的胭脂拿来了。”
陈奂走过去接过了文竹手中的胭脂,然后打开盖子,苍白修长的手指在上面细细研磨着。
文竹退到了一边,在她带动到莫桑周围的空气的时候,莫桑仿佛闻到了一股清甜的味道,那是文竹在出门前还不曾有的。
莫桑的眼神在文竹脸上一扫而过,她原本洁白的双颊上,染上了两片嫣红。
陈奂像是也闻道了这个味道,抬起头,神情复杂地看了文竹一眼,文竹在陈奂的注视下低下了头。
莫桑看不清她埋下脸时嘴角扬起的笑所带的含义。
陈奂把莫桑拉到了昏黄的铜镜前,按住她骨瘦嶙峋的肩膀,把她按在了椅子上。
莫桑微微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陈奂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竟让她丝毫挣扎不得。而陈奂也没有料到,这个眼睛大大的,脸上还带着稚嫩的婴儿肉的女子,身上竟然瘦的吓人,甚至连她肩膀的骨头都硌疼了他的手指。
莫桑盯着铜镜中的一双人,竟然觉得般配得很,只是那眉眼之间少了即将成为夫妻的喜悦,显得两人有些貌合神离。
陈奂用手一点点地把胭脂擦在了莫桑的脸颊,莫桑的身体一颤,陈奂的手凉得吓人,但却很温柔。温柔到即使陈奂的手已经放开许久,那个冰冷的触觉都似乎还停留在脸上。
就在莫桑走神之际,文竹现在一旁无限憧憬地道:“公子和姑娘真是一对壁人,以后定能恩爱白首。”
陈奂的眼神再次扫过文竹,文竹似乎意识到自己多言,立马用手捂住了嘴,但是想想这样又不太合乎规矩,又局促地放下了手。
类似于“壁人、恩爱白首”之类的话,只能是用在丈夫和正室的身上。类似于莫桑这样一个身份,死后的牌位都进不了祖宗祠堂,若是能生个好儿子还好说,若是生不下......那她也不过是陈府用来举行仪式的一个工具罢了。
房间里寂静了一会儿,莫桑却仿佛丝毫没有受影响,她一直盯着铜镜中的自己。
“陈家的大公子还挺厉害的呀,连帮女人化妆都会。”莫桑在尴尬的场面下打趣。
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说是帮一个未娶进门的妾室化妆,那不是给人耻笑,不过陈奂对此丝毫不介意,反而高高地挑起一边眉,“丈夫给妻子化妆,很正常。”
莫桑低头浅笑,这是她听到陈奂说的最动听的话了。
文竹的眼神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痛了。他说的是丈夫和妻子,一个妾室,怎能被称为妻子。
明明是三个人呆在一起,陈奂和莫桑配在一起就是绝美如画,可偏偏文竹却像是被隔绝在了画外,成了一个看客。
陈年最近因为仓库粮食总数对不上的事而烦恼着,甚至多出了两根白头发。当他发现之后立马拔掉,放在了油灯上烧掉,头发在高温的烧灼下迅速卷曲并且散发出一小缕古怪的味道。
陈年恐惧变老,他马上又要当父亲了,怎么能如此轻易老去。
管晴按摩的手法是很娴熟的,她以前本就是官妓,伺候人的本事有一套,后来好不容易洗白了家世
才嫁给了陈年,她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
陈年在身心俱疲的时候就喜欢来找管晴,她在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安静且不会给他添太多麻烦。最重要的是,她只会耍耍小聪明而已,对于一个久经沙场的商人来说,她的那一点小九九,还没有使出来就被看穿了。
陈年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只穿了一条鲜艳红肚兜的管晴像是一条在夏日里喝了雄黄酒的蝰蛇一样,几乎快把整个人缠在了他的身上。只是管晴的手,一直安份地为陈年服务着。
“老爷,记得您出门谈生意前去了那灵山寺祭拜,希望佛祖保佑您一路平安。现在回来了,还带了个那么可人的妹妹,是否要去还愿呀?”
管晴几乎把她的唇都贴在了陈年的耳朵上,厮耳磨腮。但是陈年的反应却让管晴有些诧异,他是有些厌烦地别开了脸。
不过,他就是因为别开了脸,才没有看到管晴在那一瞬间露出的蛇蝎一般阴郁不甘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