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飒来到九华,除了跟孟昭提起成亲的事宜,还要就是要跟孟知府沟通一下。
临州叛乱被平定以后,他们找不到周忱的踪迹。
最后经过推断,一致认为,周忱可能挟持永王装作流民混入了九华。
如今来到九华城中,乍见瘟疫横行,流民全都被孟庆东控制起来。他需要跟孟庆东沟通,对流民实行搜捕。
孟昭匆匆离开后,杨飒就来到了府衙。
孟庆东不在府衙,出来迎接的是师爷,师爷热情地迎他进去,然后奉上热茶,孟庆东人却始终未曾出现。
杨飒坐在雕花木椅上喝了几盏茶,实在等不下去了,起身问道:“你们大人呢?”
师爷在杨飒来的时候,就派人前去请孟庆东,谁知道周氏病倒了,孟庆东脱不开身。
师爷捋了捋自己的两撇小胡子,迈过来稍欠着腰:“哎呦,杨大人,可真是不凑巧。我们大人有事,暂时脱不开身。要不,您再休息一会儿。”
周忱的事情耽误不得,另一方面,杨飒也惦记着孟昭。
“我直接去一趟吧。”杨飒起身,靴子迈了出去,一路来到孟府。
孟府下人去通报了许久,结果孟庆东只是叫人迎他进去花厅,人却始终未曾出现。杨飒询问了几句,才知道孟知府的夫人病重。
可真是不凑巧,杨飒本以为是借口,却没想到是真的有急事。
思忖再三,杨飒决定先离开,直接道卫所带着人过来搜查。如今九华全都戒严了,流民暂时被安置在一处,是个查探的好机会。
念及此,杨飒直接起身走了出去,回去卫所之前,需要跟孟昭说一声。他来到济世堂,却被告知孟昭去了孟府,暗叹一声两人居然错过了。
小伙计跟孟昭很熟悉,在柜台前拨弄着算盘,好奇地望着杨飒:“哎,你就是孟昭的那个什么来着……”他拍了拍头,“对,就是那个相好的,对不对?”
其实这段日子,济世堂里都知道孟昭女儿身的身份了,只不过她从来没有以女装出现过。今日听过去找孟昭的伙计说,有这么一个男的,霎时间就跟以前听说的联系起来了。
杨飒愣了愣,没想到孟昭居然跟人提起过他,当下脚步顿了顿:“你从哪儿听说的?”
小伙计嗨了一声,笑道:“前些日子孙姑娘不是来过来,跟孟昭……哦,应该是孟姑娘提过她那个相好的。后来我问她什么时候认识的,她不肯多说,我好奇嘛,就多问了几句,像是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她被我问得烦了,就含糊地说了一句几年前。咱们只听说有这么个人,今天我一寻思,不就是你嘛。”
杨飒笑了笑,一想到她被小伙计追问的局面,心情就愉悦起来。忽然,脑海里掠过什么,脸上的笑忽然就凝住了,他刚刚好像说的是,几年前……
小伙计继续拨弄着算盘,还在继续回想:“对了,你叫什么来着,杨……哎,”他一派桌子,“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杨飒……哦,不对,好像是杨世泽……”
当时孙绮波提了一句,“对了,他叫什么来着,杨……杨什么……”
孟昭捏着草药头也不抬,下意识道:“杨飒。”
孙绮波愣了愣,蹙眉想了一会儿:“不对啊,我记得明明是三个字的。”孟昭愣了愣,这才回答:“杨世泽。”
小伙计感觉有些混乱,这时候杨飒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思绪开始纷飞,似乎无数的片段都由一条不那么明显的线串联起来。
“你喜欢雪芽茶吗……我以为你会喜欢……”
那天晚上,她脱口而出的“杨飒”,“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杨飒是称呼你的……”
给他夹嫩牛肉,“你应该喜欢”,后来却解释说,“嫩牛肉味道鲜美,大多数人都喜欢”。
“像是你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她被我问得烦了,就含糊地说了一句几年前……”
还有初见的时候,孟昭对他不知名的抗拒,有别于常人。
一路过来,她始终对他存在莫名的排斥感,就连一些问题也莫名其妙,像是会为了一个女人等待十年吗……还有这几次,她对成亲的拖延……
当初孟昭从泰陵离开时,他跟戴江提过,自己总有种预感,她有所顾忌。
或许是沉溺于感情的汪洋里,有些事情,即便曾经露出过端倪,也被他有意无意忽略。
如今骤然跳出局外,才发现事实已经很清晰了。
杨飒一瞬间如坠冰窟,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那念头宛若生根发芽一般,挥之不去。
他早该想到的,相处这段日子以来,孟昭叫他“杨世泽”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于一直有意无意忽视。
其实一直以来,从一开始,一直有这么一个人无形地横亘在他们之间,这个人就是——“杨飒”。
想到这里,杨飒猝然抬眸,乌沉沉的眼眸里似乎风雨欲来:“她如今在何处?”
无论任何时候,孟昭想自己回到十年前的原因,无一例外都是周氏。
她觉得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母亲重新回到身边的机会。一路殚精竭虑,唯独不敢去想,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
孟昭随下人一路来到孟府,谈大夫带着小童乘车过来,所以落后了一些。
刚到了周氏的屋子里,一片愁云惨淡的气氛,孟庆东心急如焚,孟锦麟像个无头苍蝇,来回奔走,小锦年则是静静守着周氏,眼眶含泪。
孟昭快步上前,孟庆东快步迎过来,急声道:“快瞧瞧,原本已无大碍,谁知道……”不等他说完,她已经踏入内室,掀起珠帘坐到周氏旁边,抬手扣住周氏的手腕。
“怎么样了……”孟庆东在一侧等了一会儿,按捺不住焦急。
脉象很弱,似有似无。周氏脸色灰白,不像是大好的趋势,孟昭心底微微一沉:“这几天可有异常之事发生?”
孟庆东心急如焚,闻言摇了摇头,周氏病情转好,但大多数时间一直在孟府。
孟昭忽然想起济世堂的病人,心头一个念头掠过,下人刚好来报,谈大夫带着小童赶了过来。孟庆东忙迎出去,孟昭则询问小锦年这段日子的情况。
谈大夫拖着年迈的身体赶过来,气喘吁吁,孟庆东忙让下人上茶。
谈大夫歇息片刻,去内室为周市镇买,他眉头微蹙,忽然又舒展开。孟昭恰好此时也过来,她问过小锦年,这段时间周氏一应饮食起居,都没有异样。
两人对视一眼,走到外间开始商量,孟庆东此时知晓有其他病人出现这种状况。
心乱如麻,孟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若只是一人,或许是饮食起居方面的问题,但若是两人,那说明……”那说明肯定是要药方的问题。可是这么多人用了药,却偏偏只有两个人出现问题。
谈大夫毕竟经验丰富,捋了捋胡子,沉声道:“或许跟鱼英草有关。”药方里其他的药材都很寻常,唯独鱼英草,用的人比较少,自然对它的了解也少。
孟庆东皱眉:“可是其他人都没问题……”
“万事万物,存在相生相克。有些病人身体天生对某种药材过敏,亦或者排斥,都有过例子。依照夫人的脉象来看,显然如此。”谈大夫方才把过
脉,得出了这个结论。
孟昭心跳得有些快,隐隐觉得就要找到原因了:“可是为何服药初期,未曾出现异常,反而是快要痊愈的时候……”
谈大夫道:“服药初期,药效针对的是疫症,或许那时候有轻微的排斥反应,却被疫症的病痛掩盖。后来逐渐累积,快要痊愈之时一瞬间爆发。”想到这里,他忽然望向孟庆东,“这段日子,孟夫人可有感觉不舒服,哪怕是轻微的症状?”
孟庆东微微一愣,刚想说没有,又忽然一顿。
周氏向来隐忍,有时候说不得会隐瞒一些症状。他忙进了内室询问,过了半晌,出来时脸色发沉:“内人说,这段日子是有轻微的不适,但她以为这是痊愈之前的正常反应。”
“那就是了……”谈大夫想了想,立即道,“如今必须要抑制药效,老夫先开个方子,给她服下看看情况。”
孟昭心头的阴霾散去了一些,谈大夫开了个方子,孟庆东立刻遣人前去熬药。
谈大夫回去济世堂,去治疗那个病人。他临走前留下一句话,如今周氏还处在危险当中,若是过了今夜病情好转,那就无事了;若是没有好转,就会异常凶险。
药喂给了周氏,周氏慢慢躺下,孟昭在床榻前蹲下来。
gu903();孟庆东去外间处理事情,小锦年则去寻找不知道跑到哪里的孟锦麟。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她和母亲两个人,丫鬟下人们也守在珠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