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微微一愣,瞥见周围众人各色的目光,低了低头:“谈大夫不必多礼,谈大夫是长辈,如此可就折煞晚辈了。”
少年的态度不冷不热,既没有得理不饶人,没有惶恐与慌乱,平静无波。
谈大夫暗暗叹气,那日他可是小瞧误解了这个少年,他站直了身体沉声道:“老朽今日上门,既是道歉,亦是道谢。”
那日少年无端端的几句话,近日向来令人振聋发聩,他年纪大了,竟然被人糊弄了也不知道。
“若非孟公子那日仗义相助,老朽恐怕至今仍未发觉。”孟庆东那边他派人去谢过了,并且翌日就对身死的病人家里登门致歉,予以补偿,虽然得到的待遇毫不好不到哪里去,他心底仍旧深深地羞愧。
若非当时这名少年提醒,恐怕以当时的混乱程度,说不定就会错失良机。
再加上之前的冷言冷语,谈大夫听小伙计说了来龙去脉,越发有愧,索性拉下这张老脸登门道歉。
孟昭那日只是稍稍有些不快,此刻他亲自过来,没必要抓着不放:“谈大夫眼中,洗清谈大夫的冤屈,主要在于孟大人,晚辈只是略尽提醒的绵薄之力罢了。”
谈大夫捋了捋胡子,眉头松开,嗓音浑厚,又浮现一点高傲之色:“孟大人那边老朽谢过了,若是公子肯接受老朽的道歉,这一点礼物还请收下。”
孟昭怔了怔,略一思忖,抬手接过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谈大夫这样高傲的人,若是不接受,反而会让他以为自己抓着不放。
此事一了,谈大夫提起孟昭草药的事情,“以后公子往济世堂来,只管报上名字,我吩咐了下面人,以高于市价两成的价格收过来。”
孙绮波睁大眼睛,使劲儿朝孟昭使眼色,孟昭却摆了摆手:“那倒不必了,不过……”她顿了顿,“还有一事要麻烦谈大夫。”
她忽然想起来,若是论对草药的熟悉程度,自己远远比不上谈大夫。
“说来听听。”
孟昭把鱼英草的事情,又跟芝草堂的对话说了一遍,并描述了一下鱼英草的药效。
谈大夫眉头微蹙,片刻后给出一个相同的答案,那就是暂时没有听说过。不过跟这味草药功效相似的倒是有,答应替她找找。
孟昭心头一松,拱手向谈大夫道谢,他帮忙寻找总比大海捞针好。
九华与临州边界处,天际翻出一丝鱼肚白,远处青山隐藏在云雾里。一处客栈前,酒旗林立,往来行人众多,除了商旅更多的则是穿着戎装的士兵。
杨飒几天前就到了此处,到了此处,就发现这里有频繁的兵马调动。
就连客栈老板都发现了,给他们倒茶的时候,感叹道:“这一段日子,总看到各位军爷来来去去。要说这太平盛世也没什么事儿啊,反正我们老百姓都想过安生日子,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杨飒跟戴江对视一眼,心里有了思量。
九华边界处驻扎军队,杨飒带着人去跟他们接洽,是在傍晚时分过去的,名义是常规巡查。
王百户早就收到了陆照临的信儿,这段日子这里不太平,他每日都心惊胆战的,生怕那天就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小命不保不说,上头怪罪下来还要砍头。这会儿来了个人,他忙不迭迎进帐营帐里。
“大人呐,这儿见天的有人来来去去,都是比咱们更高一级的,说是有公务在身。咱也不敢问,您来了,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
王百户面向憨厚,挺着一个将军肚,热情的不得了。
杨飒大马金刀坐在上首,接过他递过来的
茶,用茶盖抿了抿:“陆大人跟我说过王大人好几次,今日一见,果然不一般。”
王百户脸上堆着笑,忙道:“不敢,不敢。”
又朝两边使了个眼色,下人立刻端过来酒菜。
杨飒面色冷峻,锐利的双眸扫过王百户,又笑了笑:“这段时间王大人劳苦功高,这些咱们陆大人心里都清楚。我此次前来,就是来协助王大人的巡查边界的,这段时间,还要仰仗王大人。”
总归是到了别人的地界,为了这次的事情,杨飒也要放下身段。
好在这位王百户是怕事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再加上手里有陆照临给的兵符,没几日,杨飒就掌握了边界处的兵马。
临州永王的动向越来越频繁,杨飒不想打草惊蛇,只是派人潜进去。潜进去的人传来消息,他们决定举事。
“举事?”戴江皱了皱眉,“他们一来师出无名,二来只有临州在完全的掌控之中,其他几个州,就算周忱掌控了一切,也不至于没有人反对。”
“确实无人反对。”大昭都指挥使的权力很大,能够监督他的唯独是巡抚监察,换句话来说,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管得了他。
“可他图啥呢?”申屠刚很不理解,堂堂一个都指挥使,非要搅和到谋反这种事儿里,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杨飒负手来到山坡上,沉声道:“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有永王在临州,肯定是以永王为旗帜。从临州开始举事,其他几个州瞬势响应,人一多起来,就势如破竹,所以必须从在临州掐断这个苗子。”
他手里能够调动的兵马不多,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不能从其他的地方调。杨飒派了一部分人混进去,时刻观察动向。
而临州举事开始,他们不能进入临州境内,只能在九华与临州的边界处拦截。
好在叛军前往下一个州,目标就是九华。
当夜漆黑的天空里骤然窜上一多烟花,炸裂开来。
杨飒披上铠甲带着众人,在九华的边界恭候多时。叛军抢了几个村子,正朝着下一个州去,到了边界处,陡然撞上了一群黑压压的军队。还没弄清楚是什么人,两方已经利索地开战。
叛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杨飒他们是以逸待劳,因此一番厮杀过后,叛军被消灭了一部分,其余的也投降了。
流向九华的这一股被成功拦截,其余的则是其他几个州。
翌日,叛军的消息就传遍了周围,各个州也遭到了攻击,反应过来后开始出兵抵抗。叛军名不正言不顺,加上力量弱小,所以很快被消灭。
不过各州或多或少都遭受了损失,只有九华,牢牢地将叛军堵在了边界处,九华的百姓免遭屠戮。
杨飒把消息传了回去,陆照临发回来的指示是,等到叛军完全消灭,再返回。
这场叛乱只持续了半个多月,就像一阵浪花,瞬间消失了。周忱望风而逃,并且挟持了永王,这场叛乱的主使瞬间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