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好了吗?”苏屏抚上了她的后背,“决定了吗?”
阮青禾轻轻点头:“嗯。”
“李长浩这一步棋实在是走得太好了…”苏屏眸光闪烁,“推动了法/案修改,成为了民众眼中的英雄。”
经纪公司不让未成年艺人去读书,像养动物园的动物一样圈养他们,就可以把艺人从小洗脑成单纯的奴隶。
李长浩推动的《郑美岩法/案》禁止了未成年与经纪公司单独签约,又限制了违约金和合约年限,就不会再有下一个被蒙骗的十五岁时的阮青禾和河秀美。
李长浩经此一役声名鹊起,受邀参与了数档电视节目的采访,接连破了收视率记录。
他在节目中提到阮青禾,像保护着自家妹妹一样小心又温柔;他在节目里回忆初次遇见郑美岩的情形,沉默地流眼泪。他把苦心经营多年的娱乐公司CN娱乐卖掉,一心推动为了保护女性艺人的《郑美岩法/案》上。
他是近十年来声望最盛的公众人物。
阮青禾垂眸:“…何止是这一步。李长浩无论是哪一步,都走得实在是很好。”
“等到七月,在汝矣岛竞/选国/会/议/员的时候,再没有人会比他呼声更高。卖掉CN娱乐的钱,也足够支持他初期竞/选。”
“他早已CN娱乐的成功打响了知名度,证明过自己运作大型公司的能力,竞/选对手在国民度上跟他不堪一提。”
“他英年正当时,却没有结婚。放在以前也许是个黑点,可是现在有了郑美岩这个闻者流泪的故事,无论当年他对美岩前辈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留在民众心中的都是情痴不悔一往而深的专一模样。”
“…谁会不投票支持一个这样深情又正义的人呢?”苏屏轻叹,“谁会不相信英雄李长浩口中的话呢?”
他们从筹划这场复仇开始,算准了那么多东西。
算准了复杂的人心,算准了流行的潮流,却没有算到李长浩的野心,和这场扑朔迷离的政/局。
没有算准在她和金文熙逃亡的时候,李长浩竟然会将他们的行程透露给姜俊英,用一场血淋淋的“遇袭”来成就自己出道的政治秀。
“我也怀疑过…”苏屏感慨,“可是到头来,谁能想到他的野心竟然这样大。”
“谁能想到他会以郑美岩的案件当做自己的政/治/献/金,正式进军政坛呢?谁能想到我们在舆论中央受到的苛责和苦难,最终都成为了他英雄一般的故事中的小小配角?”
两年的国会议员之后,也许李长浩可以成为某个城市的市长。
如果他仍然深受民众的爱戴,甚至可能累积到竞/选/总/统的资本,从此平步青云万人之上。
多讽刺啊。阮青禾静静地想。
我最初的目的是替爱的人复仇。
我鲜血淋漓走过的复仇之路,却最终却变成了一把梯子,让有野心的企业家实现自己的抱负和梦想。
梦想是什么?
是朴佑振站在阮青禾身旁,狭长的小眼睛晶晶亮,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总有一天,你也可以站在那个舞台上。”
是河秀美在迷蒙的清晨,凝视着缓缓升起的朝阳,对默默陪伴在身边的朴佑振说:“…金会长已经答应我了,这次的新电影一定会给我一个角色。我看了好几天剧本…”
是二十岁的阮青禾仰望三十岁时舞台中央的金文熙,又在多年后初见时默默握紧拳头,轻声说:“你是我的梦想…”
又是现在的李长浩,踩着河秀美、郑美岩和阮青禾用血铺就的花路,一步步走上皇位。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公平正义,又有没有真相?
是不是所有的真情都只是利益交换的伪装,而无论多努力,一个人也看不透另外一个人的真心?
苏屏用力抱住阮青禾的肩膀,自己也在轻颤:“离开吧,青禾。我们斗不过他们。”
还有别的选择吗?
再留下来,只会一次次像追悼会上被李长浩抱在怀里的那张朴佑振的遗像一样,成为他一场场作秀的工具。
他踩着尸体上位,吃着人血馒头的政治红利,还会像傀儡一样摆布她。
“走吧,青禾。跟姐姐回家吧。”
第一次不愿走的时候,她失去了朴佑振。
第二次不愿走的时候,她失去了金文熙。
那晚她孤零零地躺在车后座,眼睁睁看着轰地一声巨响后,橘色的火焰将黑暗的天空渲染出暧昧的绯红色。
第三次…如果再不走,是不是连苏屏也要失去?
阮青禾缓缓回握住苏屏冰冷的手。
“好。”
她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墓碑上雪白的名字。
你永远不知道哪一眼是最后一眼。此去经年,归期也许永远未知。
她轻声说:“哥哥,请帮我照顾好父母…”
“虽然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回来,但是你住在这里,以后就再也不会再孤单。”
三个她最爱的家人,并排睡在了一起。
漆黑的墓碑上,黑白色的朴佑振笑容璀璨,静静看着阮青禾渐行渐远的背影。
照片之下,是三个雪白的大字——“朴佑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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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落地窗外的黄浦江,常常让阮青禾想起故乡的汉溪江。
“下个月东星卫视有档音乐选秀,我们赞助了,你去当导师怎么样?”苏屏推门进来,手里的包尚未放下,就大咧咧地出声问道。
阮青禾扑哧一下笑了:“姐姐自己怎么不去?”
她抬起眼睛,到口边的话却突然顿住。
苏屏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黑发整齐盘起,淡淡的妆容,分明是一个精明能干的职场女性。
再也看不出曾经的叛逆模样。
阮青禾垂下眼眸:“姐姐真的…不当歌手了吗?”
苏屏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不了…”
梦想曾经唾手可及,可是当她真的伸出手去才发现一切只是镜花水月,短暂的一个梦境。
“买CN娱乐的股份花了那么多钱,我得接手苏家,快些赚钱才是啊。”苏屏笑着说,“但是从好的方面想,这样,我也可以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啊。”
傻瓜啊,阮青禾。
平时总以为你是最聪明的那个人,可是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你这样轻信又天真。
苏屏微笑。
我只有接手了苏家,才能更好的保护我爱的人。
曾经的我,连被家里切断经济来源都只能低头认输。现在的我,如果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又怎么在风风雨雨中保护你?
阮青禾沉默片刻:“…我们都走了,只是对不起倾尔。”
gu903();苏屏抬起头,眼眸晶晶亮:“不,陆宗林现在应该感谢我们才是。等了那么多年才长大的小姑娘,如今终于可以是他一个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