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的存在的诸神静默地注视着芸芸众生,他们叹息,女人祈愿里的男人早已为她祭献出全部。
凌晨的大型医院显得尤其鬼魅,不具象的消毒水气味里,仿佛有魂灵浮游。
手术室的门打开,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几人推着移动床紧跟其后,术后的人面色苍白,血迹显然已处理过了,看上去更是毫无生气。
李琊头晕目眩,起身时险些跌倒。庞景汶迅速扶住她,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秦山同医生短暂沟通后,带着些许喜悦之色同他们说:“没有感染!情况是稳定的,只是暂时还需要观察。”
李琊耳朵嗡鸣,像浸在凉水里,根本听不太清。她踉跄一步,急忙跟着病床往电梯口走去。
将病人挪到病房的床上,护士们链接了心电图等仪器,挂好输液药瓶,交代起注意事项。
房间的顶灯熄灭,仅余下一盏床头灯,还有仪器屏幕的亮光。人声也消失,留下机器的间断的提示音。
李琊撑在床旁的扶手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叶钊的脸,漂亮的眉弓,挺拔的鼻梁,是她熟悉的他睡着的模样,干净而柔和。只是他眼下有淡青紫的黑眼圈,嘴唇干裂起壳,原就分明的轮廓更是因虚弱而如冷刀雕刻。她从未见过他这样脆弱的一面。
秦山拍了拍她的肩膀,“坐下吧。”
李琊“嗯”了一声,后退一步坐在陪护椅上。
庞景汶见她脸色难看,出声问:“我去买点儿吃的?”
李琊摇头,停顿半晌,说:“你先回去吧。”
“没事,我还没和家里说我回来了。”
“回去吧。老秦也走吧,律师那儿还需要你沟通。”
秦山想了想说:“这两天我肯定睡不
着,你有什么随时打电话。”
李琊看了他一眼,“杨岚……你保释出来吧。叶钊能被她伤到,说明根本没防她。毕竟还是他侄女,他不会想看她受苦的。”
秦山应了下来,又听她说:“不过她可能还会做傻事,你不要说我们在哪儿。”
庞景汶说:“山哥,我和你一起。”
李琊说:“你们去吧。”
待他们离开,李琊拉拢病床周围的浅蓝色隔离布帘,半趴在病床边缘。良久,她低唤了一声,“叶钊,醒过来。”
街道派出所门口,庞景汶站在别克旁,出神地望着不远处。他没想到再见会是如此境况,自己也又会有用到最显烂俗的词语这一天——物是人非。
秦山领着杨岚走了出来,她忽地停下脚步,远远望着曾经的少年,竟有说不出的感慨。
杨岚收回视线,转身问:“为什么放了我?”
秦山说:“叶钊的决定。”
杨岚呵笑一声,“好人不长命,祸害遗万年。”
秦山无法理解她,皱眉说:“以后好好生活吧。”
杨岚抿紧唇,朝庞景汶走去,静默地对视片刻,她轻声道:“再见。”
庞景汶还未开口,就见她快步走去路边,拦下的士坐了进去。
杨岚抱着新款的晚宴包,庄重得如同抱着谁的灵位。夏夜晚风闷热得紧,教人踹不过气。车窗外忽明忽暗的光,此后再与她无关了。
抵达别墅,杨岚打开客厅的灯,华丽的水晶吊灯在大理石地板上折射短的重影的痕迹。她去了衣帽间,敞亮的空间里装的全是昂贵的服饰,还有摆在玻璃柜里的用防潮袋装起来的奢侈品包袋。
江旭比赵弘武大方多了,救起欲投水自尽的她,给了她此前从未享受过的生活,甚至亲手将挑剔的母亲扫地出门。然而现在这些再度成了泡影。
杨岚不明白,为什么李山茶轻而易举就可以拥有的,她费尽心机却还抢不来。
她觉得自己早就坏了,是供人消遣的器皿,任由男人折磨她的身体,摧折她的心。但是没关系,只要有钱就行了。可她还是奢望爱,钱可以买来虚假的爱,买不来真心实意。
杨岚翻开玻璃柜台上的《VOUGE》杂志,看见在黑白光影里穿着西服外套的长发女人,是那么高傲而冷然,是受万千追捧的女主唱,是聚光灯下的明星。
璀璨的星星啊。
她只是一滩污泥。
杨岚又想,李山茶教训得没错,自己早该听话的。就算现在想重新来过,也再没机会了。
她无可奈何地笑起来,眼泪簌簌落下。
打火机擦出火花,杂志燃烧起来。
一切都在燃烧。
滚滚浓烟升腾翻滚,杨岚跌坐在地毯上,靠着再也不会冰凉的柜子。
想起那位总是腼腆的少年,想起穿戴时髦的伙伴,想起第一次踏进茶楼,想起生涩而纯粹的第一次。
还有……
无法迎来的未来。
女孩与不属于她的时代,消失在火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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