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去不就得了,还这么费工夫。”
“做戏做全套。”
叶钊着实煞费苦心,伪装成靠煤矿发家的财大气粗的乡镇企业家同江旭打好关系,又引荐武萋萋及名下的一家不甚有名气的影业公司。照敌进我退的策略好生迂回,钓其上钩同意共同拿下影视城开发的项目。
武萋萋独自拿下这个项目不算难事,但江旭想得到是有些吃力的。
叶钊要的就是他的吃力,如此来他就会四处贿赂,何况他肯答应合作本就打了小算盘——想洗这两年收获的那些脏钱。
历时这么长的时间,叶钊恶补行业知识、法律条文,几乎可以报考相关专业研究生了。李铃兰曾经说他假清高,其实他是真清高,过去他是不屑做这些事的,或者说懒得做。他对商场的尔虞我诈相当反感,父亲的一生就是最好的反面佐证。
这些时日竟真有了商人的感觉,叶钊通过合作前的接洽,明里暗里掌握了江旭多项罪证。
今晚的饭局是庆功宴——庆祝批得项目,还有预祝顺利动工。
这个工程的剪彩仪式,江旭却注定无法参加。
渝北区金贵地段的独栋别墅里,女人正对镜戴宝石耳环,左瞧又瞧,娇声问:“老江,好看吗?你说我到底戴那对耳环好?”
江旭沉浸在喜悦里,不耐烦地摆手,“都一样。”
杨岚轻轻跺脚,“我不能给你丢面子嘛!”
江旭这才看了她一眼,“就这个。”
杨岚上前去挽他手臂,“刘总到底是什么人啊?”
江旭揽着她往外走,“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你看你,之前都不愿意带我去……”
“不是我不愿意,刘总不喜欢谈事情的时候有女人在。”
“这么说他还是个正经人?”
“我看未必,他和那武总好像有点儿什么,他们北京的圈子我也不是很清楚。”
“唉,男人啊,有钱哪个没花花肠子。”
“你又知道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天儿又去茶楼了!”
“哎呀,茶楼干净得很!”
杨岚狠狠剜了他一眼,钻进车后座,小声咕哝说:“茶楼是干净了,牌友总不清白。”
江旭没听见这句话,关上车门,招呼司机出发。
万江大饭店最高层,老板高官齐聚一堂,推杯换盏好不得意。
唯有一人隐隐有些不安。
叶钊没想到江旭会把杨岚带来,伪造身份资料容易,教熟人认不出面容那是不可能的。他不想将她扯进来,但好像一开始就
无法排除她了。
江旭以为他因自己带了女伴而不甚满意,举杯道:“我家这位年纪小,非闹着跟过来,刘总见谅啊。听说你太太年纪也小,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让她们见个面。”
叶钊笑笑,正要回话,杨岚抢先说:“不知道刘总太太是不是姓李?”
多年不见,杨岚举手投足都有了成熟风韵,俨然大人物首席情人的作态。叶钊对她的变化看得很淡然,挑眉说:“这是哪一说?”
“刘总很像我一位故人。”杨岚将额边的发捋到耳后,举杯道,“我敬您。”
饭席在欢声笑语里结束,近来查得紧,各自话别后便离去。
一同走出饭店,武萋萋深深看了叶钊一眼,“保重。”
杨岚挽着江旭走在后面,晦暗不明地紧盯着那挺拔的背影,终是忍不下了,掩着唇低语几句。
江旭听闻,神色惶惶地说:“真的?”
杨岚点了点头,江旭暗骂一声,“日他妈!”
叶钊送了武萋萋上车,状似疑惑地侧身问:“江总?”
江旭咬紧牙关,忽又堆起笑脸,“刘总如果有空的话,我们找个茶楼坐坐吧,还有很多话要说。”
叶钊原本也要找机会同他独处,当地乘上他的车。
车一路驶近铃兰茶楼,不对,现在该称之为“岚茶楼”。若司机留心,不难注意到倒车镜里始终有一辆银色别克。弯道处,镜子里的别克消失,它停在了花市坡道上。戴着连帽衫帽子的男人下了车,悠悠闲闲地徘徊在附近。
这边厢,叶钊随江旭他们走进茶楼,在包厢的长沙发上落座。茶楼改名易姓,装潢也全换了,所谓的欧式华丽风格,看上去不再是普通市民能来的地方。
江旭喝走前来招待的服务生,砰地关上门。
“杨岚,你介绍介绍吧。”叶钊解开手提保险箱的锁。
江旭挥手示意杨岚不要说话,指着保险箱,警惕地说:“装的什么?”
叶钊先取下劳力士腕表,再拿出一沓资料,似笑非笑地说:“你以为是什么?”
江旭冷笑说:“我谅你也拿不出家伙!这么费工夫拿到项目,不会是想讨好我吧?”
叶钊指关节点了点茶几的表里表面,“不如先看资料?”
杨岚狐疑地看他一眼,上前拿了资料又快步回到原位。
江旭一把夺过来,匆匆翻了几页,脸色大变,狠戾道:“我-日!你要搞我!”
叶钊坐在沙发中央,对面站了两个脸色难堪的人,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他轻声一笑,“我没那个癖好。”
“你想要什么!你说!”
叶钊此刻才完全认同了唐季飞的判断,江旭在此道路上的确还不够成熟,那些投靠的人要么走投无路,要么念及“三爷”过去的辉煌,不然怎会认这般半路出家且毫无胆色的人为“会长”。
江旭见他漠然地看着自己,大嚷道:“人呢!都他妈给我进来!”
无人回应,杨岚拉开门大喊,片刻后一帮非善类的青年悉数涌了进来。
江旭似乎又有了底气,命人齐齐将叶钊围住,指着他说:“这是老子的地盘!我看你怎么野!”
叶钊手放在箱子搭扣上,平静地说:“你敢杀人吗?”
江旭惊疑不定,半响说:“敢,我今天就杀了你!”
叶钊缓缓起身,举起早已解开的保险栓的格-洛-克,稳稳对准他的眉心。
围着他的青年们纷纷往后退,有的甚至夺门而出。不难理解,这些或许是新招
来的,或许是出来的那帮的人,能这么快就出来的人,想来都是犯罪情节轻、案底较为干净的,自是没见过风浪,比不得和兴原来那帮天不怕地不怕杀人不眨眼的崽子。
江旭没见过真枪,一时腿都发软,何况叶钊看来那般有把握。他是不知道的,不仅不要同耽于幻想世界的作家较劲,也不要同善于学习又富有生活经历的中年男人较劲。
叶钊的手没有丝毫颤抖,像持枪多年般,单手搬货都不在话下,拿把枪又算得了什么。他亦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是真的动了杀人的念头。
只要能保护所爱,他在所不惜。
在场所有人一动不敢动,杨岚鼓起勇气,失声道:“舅舅!”
叶钊依旧看着准心,不去看她,“现在认我这个舅舅了?”
江旭抬起说:“有话好好说……”
“让你的人走。”
“走!快滚!滚啊!”
房间里余下三人,安静得能听见空调运作的响动。
叶钊略微活动了下脖颈,枪口往下指向对方的腹部——腹动脉的位置。
他沉稳地说:“这些资料已经在送往检察院的路上了,北京也有一份。一旦送过去,不管你请谁来打官司都没用,想要混下去是不可能的。”
江旭点头如捣蒜,“你说。”
“永远也不要动两个小孩。”
“你!他们……唐靳和李铃兰连手杀了我爸,让我们一家成了现在这样,你要我不追究?”
“你没得选。”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唐季飞带着唇角的血迹走了进来,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
江旭看见他,整个人都僵住了,那是在照片里见过无数次的人,那是死了的人!
“我还活着,让你很惊讶?”唐季飞关上门,倚在门上,忍着疼痛摸出烟来点燃。
江旭以为将叶钊引入了虎穴,却不想自己掉进了龙潭。他后退一步,握住女人纤细的手腕,似向她寻求庇护一般,不可置信地说:“你要怎么样。”
唐季飞浅吸一口烟,笑着说:“你真的高兴昏了头,我就从江北机场大摇大摆地过来你也没发现,我还以为一到重庆就没命了。”
张旭近来醉心项目,的确对这些“陈年旧事”放松了警惕,不,怎么能是陈年旧事,他要报仇,他要杀了还悠闲活着的杀父仇人的余孽。
叶钊冷声说:“别动。”
江旭顿住了脚步,抬高双臂转过身去。他有杀人的心,终究没有杀人的胆,眼下自己的性命还拿捏在他人手里……
他咽下唾液,说:“如果我放他们一马,你就放了我。”
叶钊说:“还有这茶楼,转到山茶名下。”
江旭还未说话,杨岚咬牙切齿地说:“好个山茶,刘总太太果然姓李!她还真是好命,从来就有这么多人肯替她出头!”
叶钊瞥了她一眼,顿了顿说:“你原本是有可能的。”
“有可能?”杨岚发狂般笑起来,“我哪来的可能啊!”
叶钊手举得有些僵了,换了一只手,对江旭说:“我不相信你,今晚带着你所有钱离开重庆,再也不要回来了。我想那些钱,够你们安稳地生活一辈子。”
江旭还想说什么,却只得点头,“好……其余的我通通不要了,横竖都有证据在你手里,我在这里也混不下去。不过你记着,等我东山再起——”
他贫乏的四字词语没来得及说完,就见一道身影从眼前晃过。
杨岚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朝叶钊刺了过去。
唐季
飞没料到这女人有如此胆量,慢了半拍才冲过去。刀已划过叶钊手臂,刺进他腹部,鲜血汩汩涌出,他身子一颤,另一只手里的抢没握紧落在地上。
张旭以为得到了机会,步履扑腾奔过去。唐季飞比他更早拿到枪,他转而抄起茶几上另一把折叠水果刀,正欲打开。
枪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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