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大排档里,油辣星子同烟灰齐飞,六人憧憬着从此脱贫,说着有钱了要换什么行头、要买什么设备、要开什么车。
“我别的不奢求,保时捷就够了。”
“我前两天儿在三环看见一辆柯尼塞格,造型甭提多夸张,像科幻电影里才有的。”
“你还真敢想,那车据说全国就俩,每个月保养费就好几十万。”
“没意思,真没意思,铜臭!”
季超夸张的语气,令众人笑成一片。
每人都喝了酒,商务车停在小龙虾店附近大厦的车库里,他们散步去乘地铁。
李琊着针织棉吊带及松垮的破洞牛仔裤,趿一双人字拖,半臂的鸽血红茶花勾线刺青在夜空下幽幽暗暗。
叶钊随意说:“在哪儿做的?”
李琊对于他现在才问略有些诧异,抬眉道:“胡万饼朋友那儿,你也想做?”又狡黠地笑了笑,“跟我做一样的吧。”
叶钊浅笑着点头。
李琊狐疑道:“你来真的?我这是为了遮伤口,当时没条件让它好好恢复,好长一道疤,丑死了。”
“我知道,你给了那人一个飞踢。”
“还记得我编的故事呢。告诉你实话吧,你的好侄女儿在法院门口,拿水果刀来砍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你上次回去吃喜酒有去看她吗?”
“
没有,我爸去世的时候他们都没来,彻底断了联系。”
“噢……”李琊轻轻叹息,“叶钊,我们现在是同病相怜了,都是孤儿。”
叶钊捏了捏她的胳膊,“宝器。”
李琊顺势挽着他,半仰起脸说:“我忘啦,还有你这位‘叔叔’呢。”
叶钊眯了眯眼睛,“欠收拾是不是?”
李琊吐舌头作鬼脸,“是啰是啰,小别胜新婚,待会儿好好收拾我啊。”
一旁的季超听见了,长“哦”了一声,“酸啊。”
李琊转头冲他挑眉,“酸的就是你!”
七月,叶钊的新作最后一次校对完成,即将印刷。这是他出道十六年来的第四部作品,亦是销声匿迹十年之久再次单独出版,收录这一年来发表在各杂志期刊上的短篇的单行本。
李琊问他要样书,他藏着不肯给,说:“上市了去书店买。”
李琊“嘁”了一声,“还装神秘!那些我都看过了,不怎么样!”
叶钊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压低声音问:“不怎么样?”
她“嗯啊”着点头,他挠起她痒痒来,令她笑个不停,眼看就要笑得哭出来。他并不停下,反而悠然地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哪有这样的!不肯接受批评的作家不是好作家!”
“‘评论是可以有启发意义的,这是指评论能让读者,包括书的作者,对评论家的智力水平,或者诚实与否,或者两者同时有所了解’。”
李琊在挠痒痒下身子缩成一团,就快蹲到地上去了,她瞪大眼睛,说:“尖酸刻薄!还对我明朝暗讽!”
叶钊收了手,将她捞起来,“你最爱的作家纳博科夫在《巴黎评论》访谈里的原话。”
他总有办法噎得她说不出话,要说以作家身份认识他有什么的收获的话,她深刻明白了一点——永远不要同作家论高下。
她退了两步,讪讪地说:“好吧,我的确不够诚实,那篇《春游》的确是绝妙的短篇。”
他哼笑一声,“少用‘绝妙’‘最’这类‘高能量’词汇,会显得及其浮夸。”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我就喜欢听‘最高’(さいこう)这样的评价。”
他以不太标准的发音回应,“すごい!”(厉害)
“你就嘲笑我好了。”
叶钊搂着她的腰在沙发上坐下,“说正事儿。”
李琊瞧了他一眼,“请讲。”
“下周我还要出差一次。”
“什么?你们的研讨会有完没完啊,半年了还没结束。”
“做项目当然需要时间,不过快要结束了,这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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