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钊将报纸整齐叠好,放进即将废弃的纸箱里,走到里间门口,说:“老秦,收拾得差不多了。”
秦山揉着头发走出来,拉住他的手腕看了眼时间,“操!九点了,我睡了这么久?”
“还说不是翘脚老板?”李琊朝他皱了皱鼻子。
叶钊替他辩解,“他通宵了,之前一直没睡。”
秦山说:“我是等着打扫。”
她拖长尾音,懒洋洋地说了声“是”。
秦山看她一脸不乐意的样子,问:“饿了没?”
“饿,饿得前胸贴后背。”
“你本来就瘦得前胸贴后背。”秦山说完,唯恐被她打击报复,走得远远的,“要不我们去吃宵夜,我明天来做清洁,请人做也行。”
李琊对叶钊说:“看看你这合伙人,你有得受了。果壳也是,脏活累活从来都是我们兼职生干。”
叶钊笑笑,“你这里做完了没?”
“嗯,你要不要看看?”
“行。”他走了进来。
收银台里空间狭小,他只能贴着墙站,“你从上往下念,我对照价目表看一遍。”
她感受到来自身后的压迫,还有他说话时喷洒在她头顶的热气。她抿了抿唇,“好。”
“我先去把车开过来。”秦山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下面是膨化类食品……”李琊紧盯着收款机的屏幕,一字一句地说。她额头周围冒出汗,背上发热,干体力活的疲惫,神经现在才迟迟接收到。
等等,干体力活——怎么让人有了不好的遐想。
山茶,打住,停下,Stop!她听见脑海里警报拉响。
叶钊嗅到奶糖般甜腻的洗发香波的味道,不自在的摸了摸脖颈。听见她说“念完了”,不知何故,他蓦然松了口气。
她双手往前,做了一个准备弯腰的姿势,又站直去看他,“我先出去?”
他往后退,却再没得退,手抚上脖子,“嗯”了一声。
李琊急切地从台面下钻出去,起身时撞到头顶,“咚——”一声响。
叶钊闷笑一声,随即也走了出来,“没事吧?”
她捂着头顶,睨他一眼,“有事无事都不关你的事。”
路边响起车喇叭声,秦山从车窗探头出来,“好没好?”
李琊应了一声,走过去上了副驾驶座。
叶钊锁好门过来,秦山对他说:“我喝了酒,你来开车。”
蓝绿橙红的灯光一簇一簇从挡风玻璃上流淌而过,时不时照亮叶钊的脸。
李琊问:“你们原来打算组乐队,你是什么?”
秦山说:“我嘛,贝斯兼主唱。”
“谁问你了?”
叶钊把车停靠在路边,“到了。”
李琊跳下车,咕哝道:“拽什么拽。”
十八梯老街仍保留着上个世纪的风貌,青石板铺就的阶梯两侧是瓦盖的吊脚楼。三人拾级而下,走进梯坎火锅。
夜色沉沉,店里的客人却是不少。锅里红油沸腾,对坐的男女沉默地看着彼此;酒瓶摆了满桌,站着划拳的中年人们;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年轻人嬉闹着。众生百态戏,在氤氲雾气里上演。
李琊环视周遭,叶钊把菜单放到她面前,“看你想吃什么。”
她在菜单上勾画,“你喜欢吃什么?”
“不用管我,先点你的就好。”
她坚持道:“喜欢吃什么?”
叶钊看着她,“是不是我想吃的,你就不点?”
她转了转眼珠,“啊噢,被发现了。”
他漫不经心地说:“那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挑食。”
秦山失笑,“他跟你有仇啊?”
她用筷子剁了剁碗里的蒜蓉,“谁让他骗我姑姑卖保险。”
秦山咂舌,“怪不得交不到男朋友,这么凶,是个人都要被你吓跑。”
这时,厨师端着油锅走来,“妹儿,让一让。”
李琊回头去看,差点撞上滚烫铁锅,忽地,叶钊揽过她的肩膀往后带,她撞上他结实的胸膛。只短短一秒,他的大手就松开了她。
她斜斜楞了他一眼,“痛。”
叶钊觉得好笑,“倒打一耙?”
“我乐意。”她还记着刚才秦山说的话,转头道,“交不交男朋友是我的事,你老是这样和女孩子说话,小心再婚无望,打一辈子光棍。”
两个男人对视而笑,不再言语。
固定在墙上的大部头电视机里,黄金档电视剧结束,开始重播今日的本地新闻,“第一批公租房将于今年摇号配房,租期满五年即可购房……”
叶钊停筷,抬头去看电视。
李琊悄声看着他的脸。他略显干燥的皮肤,下巴上的青青胡茬,眼睑周围淡淡的黑眼圈,这些对他来说都不再是瑕疵。她必须承认,无论哪个角度,这个男人都好看得过分。
他的视线扫下来,轻轻扬起眉梢,似在问“看我做什么”。
她侧过脸去喝豆奶,耳根微微发烫。
染着五颜六色的年轻人像热带鱼般从旁游过。
叶钊在其中寻到一个格格不入的女孩,出声道:“杨岚?”
女孩看了他一眼,慌忙藏到旁人身侧,跟着人群去到收银台。
李琊看过去的时候,只寻得女孩的背影,问:“你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