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大概是电线杆成精,对两个大小伙子一块儿睡这种事完全找不到在意的点,居然还冷漠地拒绝了他要两床被的要求。
林间对老板挺有意见,给他同桌把被盖好:再买床被。
嗯。时亦想了想,买两个枕头。
林间点点头,跟着躺下:最好是那种一面儿棉花一面儿荞麦的,自由选择,想睡哪个睡哪个。
枕巾,比枕套方便。时亦给他补充,毛巾也行。
毛巾不行,不舒服。林间有自己的想法,我买床的时候看见过一套深蓝色格子的,敲好看。
时亦没听过他这么奇奇怪怪的说话,张嘴忽然忘了自己还要说什么,没忍住跟着笑了。
林间也压不住乐,顺手胡噜了一把他同桌的脑袋。
不能再聊了。
再聊下去说不定能攒出套房子。
林间觉得这种时候自己应该起到表率作用,清清嗓子,挺严肃地扯回话题:行了,明天还考试。
时亦侧过头:嗯?
休息。林间抬手盖在他眼睛上,不准聊天,躺平睡觉。
两个人幼稚得不行,说躺平就躺平,有半分钟谁都没动没说话,偏偏听呼吸都知道谁都没睡着。
林间数到六十,侧过头看了看。
小书呆子比他躺得还平一点儿,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被子底下还叠着个人。
也不知道怎么喂才能不这么看起来一戳就倒。
林间在脑海里转了两圈喂养他同桌的任务,从被子里抽出条胳膊,摸了两下遥控器。
老板借他的被是冬天的,挺厚,盖身上不动都能热出汗。
他摸过遥控器,借着外头的光看了看,把温度又调低了两度。
他同桌的人生里显然没有过这种操作,还躺着平,目光好奇地跟着他的动作转。
吹空调,盖棉被。林间一本正经给他科普,吹空调吃火锅,暖气边上吃冰棍,人生最爽的三大体验。
时亦听得挺认真,看起来要不是因为已经躺下了,甚至还想找个笔记本做个笔记。
林间没忍住,探过去帮他掖了掖被角,确认了在细节上没遗留任何问题,撑着胳膊慢慢把自己放下去。
一米八乘两米的床,可能被他们俩睡出了两米八乘四米的体验感。
林间枕着抱枕,看着躺得格外溜边儿的时亦,深吸口气,在一片安静过了头的黑暗里慢慢呼出来。
小书呆子躺在被子里,被沿遮住了半张脸,枕着他的衣服,发梢被抱枕的厚度压得稍微塌下去。
软乎乎的。
林间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一块儿把脑子里转得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
他同桌睡得是里头,有墙挡着,再怎么也掉不下去。
不用伸手给人抱过来。
也不用揉揉头发。
不用再掖一回被角。
不用摸一下手,趁着他同桌睡着了凑过去亲一下眼睛。
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念头是哪儿冒出来的,林间深吸口气,觉得自己该找机会背两遍清心咒。
最正气凛然的那种。
不是那种确实累过头体力精神支撑不住的情况,时亦睡觉向来有点儿困难,哪怕再火锅店的小床上都要辗转个几百圈才能顺利睡着。
林间没打扰他,控制着呼吸躺了一会儿,正想出声问问他同桌睡着没有,肩膀上忽然被轻轻一碰。
他怔了怔,念头从第三千六百二十七只呵呵收回来,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小书呆子挺放松。
哪怕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着时亦睡着,甚至连彻底没意识昏睡过去的同桌都抱了好几次,还扶着困到恍惚的小书呆子洗了个澡,也依然能轻易得出来这个结论。
网吧的窗帘没那么不透光,路灯的光线从外头落进来,覆在睡着了的男孩子额间眉睫上。
时亦微蜷着,整个人好像随时随地都紧绷着的那根弦像是短暂地放了个假。
唇角没再挺酷地绷着,额头贴在他的肩膀上,肩背也都松缓下来。
呼吸声几乎听不见,脊背轻缓地一起一伏。
也不知道是怎么翻山越岭跨过了大半个床辗转过来的。
林间没忍住扯了扯嘴角,重新从床边收回视线,放轻动作,一点点挪过胳膊。
手臂才覆上肩背,时亦就动了动,跟着睁开眼睛。
林间屏息,没再动。
可能是因为考试复习太累,小书呆子这会儿的状态跟平时都不一样,确认了一眼是他就又合上,重新靠回他肩头,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
林间拢拢手臂,深吸了口气。
不能揉。
他同桌好不容易睡着的。
大概是因为沙发床确实很舒服,时亦这一宿都睡得格外实,第二天到了考场,甚至都没怎么觉得困。
加油,好好考。林间把他送到考场,摸出那盒糖塞给她,考完给奖励。
时亦接过来:不等着出分吗?
出分的奖励是出分的。林间有理有据,你看梁拉姆达,活着考完试就是个成功。
时亦回头,看着考场里拿三根笔当香对着理化生课本恭恭敬敬拜的梁见:
两个人不在一个考场,考前还要按照高考规格检查核验,也不能在外头逗留太久。
林间看了眼时间,收起手机:几点考物理?
六点到九点。时亦说,你先去买东西,不用等我。
不行,咱们俩的,你还用呢。事涉枕头的松软度、材料、枕巾的质感,林间觉得这些至关重要的细节不能一个人定,九点夜市还没收摊,来得及。
时亦张了张嘴,不知道因为他这句话里的哪个词走了下神,抿起嘴角:嗯。
林间看了他一会儿:对了,物理那个比赛
时亦抬头:嗯?
没事。林间笑了笑,就正常发挥,别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