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睨了他一眼,面容上没有丝毫气恼,她轻启嘴唇,“你究竟是谁。”
终于她问出了口。
楚修手中动作一顿,抬眸与她对视着,半晌后,“你不是一早就知晓了吗,你又何须再问,从始至终都是我,前世是我,今生还是我。”
虽然明明已经猜到,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孟婉仍旧如箭穿心,她颤着声线道:“你放过我吧,放我回到苏州,就当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楚修听言,手指颤了一下,“然后呢。”
孟婉抿着唇,哽了哽喉。
楚修垂着目,“让我看着你和别人结婚生子,白头偕老吗,婉婉,这样我会疯的。”
孟婉一顿,“什么意思……”
“我可以什么不要,但独独不能没有你,我知道你怨恨我,更没有权利说这种话。”
楚修朝她苦涩一笑,深眸里全是真挚:“就当我们重新来过,这次换我爱你。”
孟婉惊谔住,凝视着他,楚修却逼近过来,“前世总是你求我,现在换我求你,求你别离开我,哪怕一寸一毫。”
见他气息逼来,孟婉眸色里一片警惕与冷然,身子已抵在床框上,退到无路可退。
“你也无须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楚修见她眼中冷然,顿了一下。
伸手去将人揽过来,他低下首去亲吻她的唇,便是壮着胆子偷个香。
孟婉被他含住唇瓣,身子也被牢牢制住,她心生厌恶,握紧了手中的玉簪,抬手猛地将那玉簪深深扎入他的肩膀,未有半分犹豫。
楚修身形一僵,肩上的血顺着玉簪流下来,很快便浸湿了他的衣衫,心口一窒,婉婉,真舍得刺伤他啊。
孟婉眸色中染着厌恶,擦了下唇,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慌忙地跃下床去,远离了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上。
“一个前世要我死的人,今生却对我说爱我,可笑至极,楚修你图的什么。”
是的,她是怀念过少年时的楚修,温润尔雅,虽然不喜她,但不会伤害她,更不会利用她。
而眼前这个楚修,利用她杀死太子,又步步把她逼上绝路,令她万念俱灭。
于她而言,是两码事,两个人。
楚修僵着身形转过身去看她,孟婉的玉簪扎得极深,已经完全没入他的肩膀之中,他却感觉不到伤口的痛,孟婉眼中的厌恶才是最为刺痛。
孟婉深吸了口气,爱意消尽,覆水难收,如今若他非留她不可,便是逼着她恨他入骨。
“你让我走吧,你在我身上什么都图不到,我什么价值都没有,纠缠了一世还没够吗,你哪里懂什么是爱,就算是懂,我也不是曾经的我,我谁也不爱,更不想倾心于你。”
一朝重生,她便将心给扔了,如今是她要做那个薄情之人。
楚修抿紧薄唇,心头如被绞得生疼。
是他前世愚笨,一心以为孟婉所爱之人是太子楚川,他便事事与楚川相争,以为太子消失就好了。
可太子诈死之后,孟婉却越发怨恨他,越发容不了他。
那年秋后,孟家一门被他斩首于法场。
太子墓前,孟婉哭红了眼,她说她后悔当初没跟太子离开。
他藏于树后将她的话一字一句听入耳。
终于他彻底扭曲,害怕楚川真的会回来把孟婉带走,与其担心受怕,不如摧毁她,守着她的尸首过一生。
在她握起鸩酒时,他心中念了百遍,只要孟婉求他,他就将酒撤下。
可是她没有……
直到她死后,才渐渐知晓孟婉爱的人原来是自己,楚修痛不欲生,整整用了一世的时间去悔恨,去想她。
直到花甲之年,两鬓斑白时,在她棺木前仍旧泣不成声。
如今重活,她却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那还不如让他死去。
楚修沉默着,收敛心绪缓缓朝她走来,将肩上的玉簪拔|出|来,他轻蹙眉闷吭一生,血液在肩口越发涌多。
“不用你倾心于我,留在我身边就好。”
孟婉眸色一沉,冷道:“你就非得逼我恨你吗。”
“那便恨吧,也算是一种念着我。”楚修用衣袖将那玉簪上的血迹擦净,轻轻插进她的发间,丝毫不顾自己肩上的伤口。
“楚修!”孟婉有些怒。
楚修瞧了眼她赤着的双脚,担忧道:“本就高烧刚退,莫要凉了脚。”
说罢,他将孟婉一揽入怀,她挣扎着却还是被楚修抱回了床榻上。
“你何时变得如此厚颜无耻!”孟婉咬牙切齿说道。
楚修勾唇道:“今生变的。”
说罢,他把脏了汤药的锦被扔在地上,又道:“我会令人换一床新的过来,还有一会再送来的药,你得喝下,若不喝我便守着你喝。”
楚修退步坐在八仙桌上,孟婉恨恨地与他对视着,将发间玉簪抽出来,狠狠扔在地上,玉簪滑落在他的鞋履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