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点。”郑高秋飘到厉南的身旁,他用自己宽大冰冷的手掌按住厉南的肩膀,希望能让他沉下心来。
厉南到现在还有不真实的感觉,概因一切发生得太快,导致他甚至在怀疑事情是否真的发生了,言行晏的消失是不是他的错觉。
陈氏女用这个能力可以躲藏数百年不被发现,那他一介凡人,半吊子的未入门天师,又能用什么办法将言行晏带回来?
黑无常沉默地看着他,神色淡漠,他是一名在人间行走千年的鬼使,想要让他与厉南共情实在是不大可能,安慰则更是困难,黑无常能做的也只有沉默。
少倾,他注意到什么,猩红的眼珠微微一转,目光落在床铺上的某个位置。
“厉南。”黑无常开口道:“它醒了。”
厉南一怔,扭头就看见风狸睁着两只金色的竖瞳,茫然而惊恐地看着他们,因为符纸的压制效果,它全身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黑无常提醒完就双臂一抱站到了墙边,显然不愿意去接触天师的符纸,郑高秋对这些东西也很反感,最后理所当然地由饲主厉南为风狸揭开符箓。
“我怎么在这儿?”风狸很是惊讶地问,它从四脚朝天的姿态一跃而起,习惯性舔了舔前爪上杂乱的毛发,“我不是和师父还有那个长毛变态在一起么……厉南你接我回来的?”
它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也察觉出了氛围中的寂默与低迷,风狸疑惑地抬起头,目光转过认识的黑无常,落在了郑高秋的脸上,“厉南,这谁啊?”
“是……”厉南顿了一下,说:“是一名已故的初中老师。”
郑高秋愣怔地听着这个答案,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风狸并不知道这个回答对于这只狰狞凶恶的鬼来说意味着什么,它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声音,它跳到厉南肩头,憋了好几秒,忍不住将心中的一万个问题挑了一个出来问,可惜它并不知道它恰好挑了一个最烂的。
“……嗯?言行晏呢?”
没有人回答它的这个问题,风狸也没有聒噪地再问,它安静地等了一会,缓缓炸开了全身的毛,
“他出事了?……和我出现在这里有关吗?!”
“你没有记忆吗?厉鬼附身在你身上……”
“害死了他?!”风狸惊恐地叫了起来,因为它的反应实在太过激烈,厉南这个最需要安慰的人不得不反过来安抚它,“应该还没有死……这也不是你的错,但我们完全失去了言行晏的行踪,他凭空消失了,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消失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风狸不可置信地摇头道:“我是神兽,我的血肉,我的一切都天克所有的鬼,怎么可能被厉鬼上身?”
“我们猜测是你尾巴上的那道束缚环。”郑高秋说,他的话令风狸倏然瞪大了眼睛,它立刻对厉南喊道:“松君!松君肯定知道什么!先前他嫌我总是想着逃跑,给我上了这道环,他说,如果我还执意逃离的话,会给身边的人造成非常不好的后果……
我,我不信,我觉得这是他骗我的,我就……我就偷偷溜了出来,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风狸带来的信息几乎如照进漆黑且广袤无际的黑雾中的一缕光,厉南甚至不敢太过笃定和惊喜,就怕这只是一场空欢喜。
“对……他肯定知道什么……”厉南深呼吸一口气,“风狸,松君在哪里,能带我去找他吗?”
风狸分明讨厌松君讨厌得要死,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闹脾气,但它还是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松君说……逃出去了就别想再回来……师父也是这样的态度……我还不知道怎么联系他,说实
话,我逃出结界刚到一个人多的地方就失去了意识,松君的家究竟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没事。”有了思考的方向之后,厉南脸上的血色逐渐缓和过来,眉眼中也有了神采,“他不愿意再接受你,但有一个人他总是要再见的。”
郑高秋不知所谓地看着厉南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又瞧了一眼沉默寡言的黑无常,默默选择和鬼使一样,当一个背景板。
半个小时后,接到消息的堂哥言行善砸得房门几乎要崩开,他喘着气冲进来,显然是被厉南一个电话吓到,急匆匆地连陶泉都没顾得上喊就开车狂奔过来。
“幸好这个月的镜子还没用。”言行晏将掌心大的法器拿出来,他瞥见墙角罩着黑袋子的女鬼,立刻露出满脸嫌恶,“那就是陈氏女?”
“嗯。”厉南根本没有空也没闲情逸致在陈氏女身上泄愤,“现在只有我与你提到的松君有办法,言鬼师与他有交情,只能求助于他了。”
“行,我们试试,无论成不成我都会告诉言家长辈,若是无法我们再想办法。”言行善一句埋怨厉南和郑高秋的话都没有,陈氏女的狡诈和顽固每个言家人都深有领会。
掌心大的圆镜漂浮到半空中,逐渐变大,平整的镜面也显现出水纹,纹路波动愈来愈大,最终化为一张男人的脸,言鬼师从其中慢慢睁开眼睛,他注视着面前的两个人和两只鬼,慢条斯理地张开嘴,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就见另一个全身洁白的男鬼脸斜插进来。
“小黑!”
黑无常冷漠的表情刹那间若春日的冰面那般化开,他三两步走到镜前,声音中难掩的惊喜,“……小白。”
厉南惊讶地看着黑无常竟然勾起唇角,就这么浅浅地笑了。他以为黑无常永远都不会笑,但看他的笑容却又是那么自然。
言鬼师抿抿唇,安静地等待了三十秒,他知道这兄弟俩几百年没见过了,但法器镜子的时间有限,言行善和厉南不打招呼忽然来找他,再联系上个月言家提及到的厉鬼郑高秋,他知道这一次必然有重要的事要与他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