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已经没有家了,母亲生死不明,十之八/九已死;父亲立场不明,十之八/九已为妖道尊主所用。
明空是他惟一的家人明空曾是他惟一的家人,从今往后,他将茕茕独立,形影相吊。
他进了集市,被人群挤来挤去,诸人似乎都有来处、去处,而他仅有来处,并无去处。
他果真太无能了,明空喂下了他灵芝精的千年妖丹,他已身负千年道行,却与当年尚未满周岁的幼崽无异。
他后悔了,不该抢先抛弃明空,他该当等到明空抛弃他,他旋即下意识地将这个念头压下了。
透过朦胧的泪眼,他隐约看见了他的父亲,父亲正在向一小贩打听。
他明白自己并非父亲的对手,更无从得知父亲究竟怀有甚么目的。
他想着自己或许应当自投罗网,以便确认母亲的生死,以便查出父亲的目的,但他又害怕父亲对自己下手。
他摸着自己的心口,这里曾经被父亲划开了一道口子,由于这道口子太深,能窥见心脏,甚至还化脓了几回,费了明空不少功夫,伤口方才痊愈。
而今的他已与明空分道扬镳了,明空不会再管他的死活了。
他犹豫不决,正欲向着父亲走去,却是被人掐住了手腕子。
明空将阮白扯到九尾狐妖的视线死角处,方道:阮白,你可知你在做甚么?
阮白咬了咬唇瓣:我想知道阿娘到底是生是死,我亦想知道阿爹的目的到底是甚么?
明空厉声斥责道:你可知你或许是在自寻死路!
阮白反驳道:可他毕竟是我的生身之父。
明空讥讽地道: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么?
话音落地,他又不由分说地道:你随贫僧离开此地。
阮白挣扎着道:你不是要抛弃我么?我要做甚么与你何干?
明空怒目而视,面色铁青:纵然贫僧要抛弃你,亦不是你自寻死路的理由。
阮白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明空,仿若是从十八层地狱而来的修罗,全无似素日宝相庄严的痕迹。
他吓得白了脸,连声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明空自从五百年前那人死后,便沉浸于佛经,时日一长,性子被磨软了,且不论心中是如何想的,表现出来的姿态直如得道高僧。
见得阮白的反应,他才意识到自己现下的模样定然极是可怖,他已许久许久不曾有过这般激烈的情绪了。
他叹了口气,哄道:你勿要害怕,贫僧断不会伤你。
阮白却道:我不怕你伤我,我怕你生气。
贫僧已消气了,走罢。明空松开了阮白的手腕子,转而牵住了阮白的手。
阮白生怕再惹明空生气,不敢再挣扎,一被明空牵住了手,暖意当即充盈了心头。
明空牵着阮白出了镇子,并未再回木屋。
九尾狐妖既然到了此处,不出几日,木屋之所在便会被发现,木屋已回不去了。
此处多山,出镇子百里,又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
明空带着阮白上了山去,寻了个洞穴暂居。
阮白不想再惹明空生气,镇日乖巧,明空让他做甚么,他便做甚么。
明空足足忍耐了三日阮白的小心翼翼,再也忍耐不得,直截了当地道:你不必如此,贫僧的脾气虽然不好,但亦不是这般容易生气的。
可是我很害怕阮白说着说着,便红了一双眼尾,显得分外委屈,在委屈当中却蕴着几分媚色。
明空无视媚色,单纯地伸手抱住了阮白,就如同抱着当年的白狐团子一般。
阮白陡然被明空抱住了,不觉舒服得阖上了双目。
他现下明明是人形,但八条大尾巴却是从尾椎处窜了出来,摇摇晃晃着,向明空示好。
他试探着圈住了明空的腰身,见明空并未露出半点不耐烦,软声软气地要求道:你摸摸我的尾巴好不好?
明空一颔首,八条大尾巴便直直地朝着他的掌心送了过来,丰盈而柔软。
阮白被明空抚摸着尾巴,不由软了身体,一双手难耐地攀附于明空的双肩上,一副身体更是本能地贴上了明空的身体,甚至从唇角溢出了一声低吟。
明空心无旁骛地抚摸着阮白的尾巴,又抚摸了一会儿,怀中的阮白竟然变回了原形。
他怀抱着白狐,索性坐下身来,继而变出一把梳子,为白狐梳理皮毛。
阮白即使变作了白狐,亦记得用一双毛爪子扒拉着明空的僧衣,唯恐明空抛弃他。
他的修为增进得很快,但还不够快,他远不是明空的敌手。
不知何时,他们才会出发去寻妖道尊主,他有时候觉得只要能与明空在一处便是好的。
他不是个孝顺的孩子,他对母亲心怀愧疚,但又不希望被明空抛弃。
明空凝视着阮白,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那人。
初识那人之际,那人尚且不过五岁,由于体质阴寒,身子骨太弱,被父母送至无相禅院休养。
他正因不服师父管教而大闹无相禅院,将无相禅院闹得鸡飞狗跳。
莫要说是佛案上的供品了,连佛案都被他掀翻了去。
他在前面捣乱,师父与师兄弟在后头追,他便将双手能抓到之物尽数往后头砸。
在禅院门口处他撞上了那人,那人身着锦衣,乃是一副笑模样,瞧来是个白白软软的小公子。
被他撞倒在地却也不哭,亦不让父母扶,自己站起身来,拍去了身上的尘土,又冲着他笑。
他素来最讨厌假模假样的富家子,毫不留情地讽刺道:笑甚么,莫不是个傻子罢?
那人却半点不恼,反而出声道:小哥哥,你是有甚么事情不开心么?
他心中满是暴戾,这天下并无一件事能教他开心,他控制不住地欲要破坏入眼的一切,譬如眼前这个小公子,他便极想瞧瞧其哭出来是何模样。
是以,他故意抬足将人踢翻了。
那人却是蹙了蹙眉,便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是自己不够用力么?
他本想再试一回,却被师父制止了。
他没趣地撇了撇嘴,又听得师父向那人及其父母致歉,便下定决心要将那人欺负哭。
白白软软的小公子便该当痛哭流涕,狼狈不堪才是。
☆、第二十三回
他怀着这般的恶意,闲来无事便要寻小公子的麻烦,不是在小公子被褥中藏些蛇鼠爬虫,便是将小公子的衣物毁去,诸如此类的恶行,他乐此不疲,但小公子却从来不曾哭过。
五岁的小公子纵然是委屈极了,亦只会不理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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