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心生情障 漱己 2309 字 2023-09-26

五百年前,他曾想过要收罗美人,养在后院,供他玩乐。

但他不曾这么做过,他活了千年,连女子的手都不曾碰过。

那人死后,他逼着自己沉浸于佛经,于现下的他而言,美人枯骨并无差别。

查案?小厮面上狭促的笑意褪了干净,我们撷香阁犯甚么事了?

明空越过小厮,进了撷香阁,又对着小厮道:昨夜刘施主与友人一道在此处饮酒,你且将当时作陪的姑娘请来。

见小厮不肯,明空补充道:贫僧乃是奉县太爷之名查案,望施主配合。

小厮走到暗处,请了一粗使丫鬟去县衙确认,并将此事告知了撷香阁的嬷嬷,而后又端了一盏上好的雨前龙井来。

小厮所想所为,明空大致能猜到,他并不催促,亦不饮雨前龙井。

不久后,粗使丫鬟便回来了,小厮禀告过嬷嬷,才去请了作陪的姑娘来。

两个姑娘尚未睡醒,睡眼朦胧地到了明空面前。

明空一眼便看出这两个姑娘乃是肉眼凡胎,无法吸食/精气,问道:昨夜刘施主可有异样?

其中一红衣姑娘答道:那刘公子自命清高,明明来了我撷香阁,却不容我们近身,除此之外并无异样。

另一姑娘道:刘公子甚爱他的夫人,我们比不得。

明空已无甚要问的了,并不停留,径直离开。

漂浮于烟花之地的脂粉气极是刺鼻,他忍耐着出了撷香阁,才咳嗽了几声,又问白狐团子:你可是闻到妖邪之气了?

白狐团子的母亲亦喜爱涂脂抹粉,他微微恍惚着,半晌才道:我并未闻到妖邪之气。

明空又抱着白狐团子去见了第二个受害者,此人乃是一铁匠,亦是其中最为年长者。

其人与适才的刘公子一般,不曾与人结仇,亦不曾有过艳遇,发过春梦。

第三个受害者、第四个受害者与第五个受害者亦然。

眼下明空并无线索,便在这郓县中信步而行。

行至一处,他远远地嗅到了香火味,遂去一探究竟。

到了那户人家门口,他又看见了先前曾在公堂上见过的那贴身婢女,便知里头应是在为那曾姨娘做法事。

按照他在公堂所见,这桩杀人案明明罪证确凿了,不知为何,那吴夫人却不肯认罪。

到底是别有隐情,亦或是那吴夫人生怕偿命,能拖一时是一时?

他正思索着,竟听得怀中的白狐团子道:这其中似乎有妖气。

他凝神定气,细细一嗅,确如白狐团子所言,这其中隐隐约约有些妖气。

难不成杀人者并非吴夫人,而是妖怪?

他并未出声问询可否进入,便进了这吴家。

吴家人以为他乃是赶来做法事的僧人,并未在意。

他到了尸身面前,方要查看,却被制止了:你要做甚么?

制止他之人便是那贴身婢女,他全不理会,一探曾姨娘心口的伤处,断言道:杀人者并非吴夫人。

诸人哗然,婢女去请了吴公子来,吴公子奇道:为何你认为杀人者并非拙荆?

这心口之伤并非致命伤,纵然当真是吴夫人将金剪子捅入了曾姨娘体内,她亦害不了曾姨娘的性命,曾姨娘是被毒死的。明空言罢,便赶至县衙将此事禀告于县太爷了。

县太爷大吃一惊,将信将疑,正要令仵作再次验尸,却闻得明空道:验尸无用,毒死曾姨娘的乃是一只妖怪,所用的毒亦是妖毒,凡人无法勘验。

县太爷心生无力,道:大师若能查明此案,本官再多予大师十两银子。

不知这桩杀人案与其他五桩案子可有关联?

明空并无头绪,从县衙出来,继续信步而行。

白狐团子尚小,昏昏欲睡,用两条毛尾巴将自己一裹,便当真睡过去了。

这郓县不大,明空走了一遍,并无甚么新发现,只是其中有家医馆的生意好得出奇。

他回到客栈,将白狐团子放于床榻上,自去诵经了。

统共六桩案子全数案发于深夜,所以,他打算待深夜,再出客栈。

隆冬,天暗得早,他在黑暗中诵经,被他所诵的经声包围着。

他花费了五百余年,尚未参透佛经,他想穷尽一生,他恐怕都无法参透了。

不过他对此并无执念,能参透亦可,参不透亦可。

他在经声中想起了那人,有一日,他被师父逼着诵经,忍着将师父暴打一顿的冲动,勉强将佛经撕碎了出气。

佛经漫天,有一片落在了那人的足尖,那人将佛经捡起,送至他手边,道:你不爱诵经便也罢了,何故要将佛经撕碎?

他啧了一声,一指佛像:你信不信我将佛像打碎?

不及那人作声,他到了佛像面前,用力一踢,佛像随即轰然倒地。

佛像依旧是一副悲悯世人的模样,教他生厌。

他毫不犹豫地又将佛像的头颅踩了粉碎。

他厌恶佛像,厌恶佛经,厌恶日日念叨的师父,厌恶对他避而远之的师兄弟,厌恶送他出家的父母,厌恶眼前那人。

他合该做个混世魔王,不应被困于这方寸之地。

未料想,那人却只是到了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道: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他看着呈鸟兽散的师兄弟,又看了眼无比失望的师父,困惑地问道:你不怕我么?

那人言笑晏晏地道:我为何要怕你,你会吃人不成?

他巡睃着眼前之人瘦小的身体,恶狠狠地道:我曾对你说过我不吃人么?我最喜吃人,割喉放血,将血盛于头骨做成的碗中,再将人剥皮,按照身体部位,或煎,或炒,或煮,或炸,或炖,那滋味甚是难忘,我倒是有些想念了。

那人早已对他的虚张声势了然于胸,神色镇定地道:我知你不会吃人。

我吃过的人早已成千上百。他抬起一指点在那人的咽喉处,威胁道,只消轻轻一划,我便能划开你的咽喉,你将会流尽血,为我所食。

那人笑道:你先带我出去玩,待我玩够了,再将我吃了罢。

好罢。他又不是小气之人,去玩便去玩。

这无相禅院没甚么可玩的,正值隆冬,俩人便踏上了一结了厚厚一层冰的小河,又用石子砸出了一个洞来,坐于冰面上钓鱼。

那人双手捧腮,望住了他,道:你不是出家人么?不该食荤辛才是。

他气愤地道:我又不是自己想当出家人的,还不是我爹娘

一提及爹娘,他便气得咬牙切齿:他们定是不要我了,才将我送到无相禅院的。

那人又摸了摸他的头道:你何不往好处想,你被送至无相禅院之时,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们若是不要你了,将你往人烟稀少处一丢便是了,何必千里迢迢送你来无相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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