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着,才渐渐忘了那只白鹤。
“长沁,今年连海洲可有献鹤来吗”班曦问道。
良久无人答。
班曦一回头,见长沁他们都在五十步开外站着,规规矩矩低着头。
班曦啧了一声,扬声道:“长沁,过来。”
长沁小跑着过来。
“你也太笨了些,朕让你站远些,是不想让你打扰朕清净,你又何必站那么远”
长沁:“奴才没茶大人那么讨皇上喜欢,站了近了,怕皇上碍眼。”
“少贫,油嘴滑舌。”班曦说道,“你且退后三步。”
长沁退了三步。
“嗯,以后就这个距离。”班曦说道,“难道朕身边只有青方一个使唤顺手的前朝是他,后宫也是他,你们就不会争口气,替朕分忧”
“奴才愚笨”
“啧。”班曦摆了摆手,“罢了,朕一点点教就是了,青方回来前,朕就勉强先使唤着你。”
“嗳谢皇上垂怜。”
“哼。”班曦转着手串,眉毛一抬,说道,“青方不在,朕怎么总感觉,跟无人查功课了似的,心情也放松了些。”
她道:“回头看看,豹房要是有白鹤,好好养几只养一对儿吧,等天气暖了,开春了,就给朕放这里。”
她指着那片碧玉湖。
“嗳”长沁应下。
“待开春了,这地方有山有水有白鹤”班曦说,“再等几年,朕命人去东海寻鲸,朕要在他的寝宫修个大花园,有海,有鲸”
长沁垂着头听着,恍惚中,觉得皇上今日还未睡醒。
“朕今日,命他们去修你的陵寝,三年之后,便让你弟弟去监修这你不会不愿吧并非让他去吃苦,只是给他找了个好去处。”
班曦低声自语起来。
长沁连退十数步,明白皇帝是在跟谁说话了。
怪不得听起来像是梦话,长沁内心叹了口气。
班曦慢慢走上桥,凝神一望,双眼忽然一亮,愣了会儿,她跑下桥,朝假山快步走去。
“不许躲,出来。”
长沁猛地听见班曦这么说,吓得立刻叫侍卫,侍卫刚到,又被班曦摆手轰走。
“无事,都下去吧。”班曦一边说着,一边从假山旁拽出一个人来。
是沈知意。
侍卫牢记茶青方的叮嘱,把沈知意当成宫中头号不安定分子,因而只退后半步,不敢松懈。
“躲这里做什么”班曦问道。
沈知意今天颇合她心意,看来之前雨夜去探望他说的那番话,他是听进去了,一心一意扮演起沈知行来。
今日,沈知意穿了一身浅色衣裳,看布料花纹,应该是前些年京中流行的,看来并非宫中的,而是他自己带来的衣裳。
沈知意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假山石缝里,躲着一只猫。”
他指给班曦看。
班曦则仍然看着他。
沈知意感觉到她的注视,转头看过来,认真看了她许久,忽然绽开了笑容。
“陛下今日很好。”
班曦听了,忽然起了逗弄之心,问道:“哪里好”
“哪里都好。”沈知意说,“之前像乾元殿天下大成牌匾下的那朵巨幅金牡丹,今日,倒像是御花园三月盛开的真牡丹,金灿灿的,很真实。”
“有意思。”班曦嘴角扬起,点头道。
侍卫真的从石缝中找到了一只小猫,浑身白毛,只尾巴尖儿是黑色的,像个墨点。
班曦见这猫眼睛圆圆,神情又乖又怂,长得挺合她眼缘的,当即亲口赏了猫一个身份,猫前面加了个御字,真正成了御猫。
前朝的莲华帝君最喜养猫,据说还给它们一个个都起了名字,赐姓步。到了大延,先帝跟她都对这些玩意不是很感兴趣,班曦是今日忽然来了兴致,琢磨了一番,说道:“前朝的规矩,这宫里的猫,都跟着历任的帝君皇后姓,到了咱们这里也不能例外,让它跟着你姓,如何”
沈知意点了点头,笑染眉梢。
“知行,你来给它起个名。”
沈知意愣了许久,开口说道:“既是在石缝里救出来的,就叫石生吧。”
“就这么定了。”班曦动了动手指,吩咐道,“把猫给他,让他养着。”
沈知意双眼亮晶晶的,接过这只小猫,对着班曦笑了笑。
“含凉殿住的习惯”
“嗯。”沈知意说,“一切都好。”
“随朕走走。”班曦双手一背,搓着手串,沿着碧玉湖走了起来。
沈知意抱着怂成一团的沈石生,快步跟上。
“身上的鞭伤好了”
“好差不多了。”他说。
说完,他感觉,后头应该还有一句,于是想了想,加了句:“多谢陛下关心。”
“哈,稀奇,真稀奇。”班曦瞧起来十分开心,悄悄望去,见他眉眼温柔,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戾气,心下更是欢喜,感慨道,“朕竟然还能等到今天,真不容易。”
规规矩矩,多好。
只是他不会在骗我吧
沈知意惯会骗人,嘴里没一句实话,他以愚弄别人为乐,从小骗开始,慢慢地,甚至会为了欺骗一个人,不惜耗费多时静心策划安排。
知行曾对她说过,沈府有个绣娘清秀端庄,读过几本书,为人孤高,沈知意为了让她出丑,砸了百两银票请戏班的戏痞演了场戏,令戏痞装扮成落魄才子,拿沈知行写的文章来冒充自己的诗作,渐渐哄的绣娘对他心生好感,将体己钱都给了他,还盼他在聚贤试才会上能博得功名。
待绣娘一往情深不可自拔时,沈知意叫来院中诸仆,亲口说出了真相。
所谓的才子,不过是戏班的下三滥,常泡赌馆的老油条。所谓的情深不渝,则彻头彻尾是场骗局,被蒙在鼓里的,只有绣娘一人。
“读过几本书,就以为自己跟别的贱婢不同了,一个无家无势无父无母的孤女,难不成以为自己能效仿主子,过上琴瑟和鸣,听琴品茶的日子你可知他为何能用我哥哥写的诗骗到你吗因为你一直住在下三房,只听仆从们说长公子有才学,却从未见过他写的文章,他作的诗。明白了吗下三房的你,即便读了书,遇见的,也只是被人装点好的街痞骗子。”
当晚,那孤高的绣娘便悬梁自尽了。
“他似是喜欢看人痛苦。”沈知行说道,“以前是乞丐、浪人、绣娘,后来是家中的亲戚、我父亲舅父,再后来是与殿下的书伴”
接着,是班曦。
沈知意不会知足,他想戏弄全天下,他的快乐依存在他人的痛苦中。
沈知行叮嘱过的话,班曦从未忘记过,尤其,沈知意最后的欺骗,让她永远失去了她的知行哥哥。
想起这些,班曦刚刚的好心情,又渐渐沉了底。
她看向沈知意,依然规矩又懂礼,没有阴郁,甚至还带着笑容,但她心中隐隐不安。
他会不会在欺骗我
他为了看她最后痛苦的样子,不惜乖巧地模仿沈知行,让她暂且得偿所愿,之后在她最松懈的时候,再告诉她,自己不过是在骗她,笑她喜欢的不过是一张皮,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