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怎么陪着呢?霍澜音反应变得很迟钝,有些想不明白卫瞻的话。身上仿佛千斤重,压得她无力挣扎。
直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霍澜音这才落下第一滴泪。
霍澜音说不出话来,双唇开开合合,用力地无声询问:“他可健康?”
卫瞻的目光舍不得离开霍澜音,他连看都没看孩子一眼,言辞肯定:“当然。”
霍澜音弯唇。他说,她便信了。像是放下重重的担子,霍澜音这才松了口气,疲惫地睡着了。
就像卫瞻的笃定。小皇子虽然早产,可他一切都好。
霍澜音醒来时,身上还有些疼。她艰难地睁开眼睛,下一瞬,迎上卫瞻亲吻她的眼睫。
“孤的皇后可总算醒了。”
晨曦光芒丝丝缕缕镂进屋内,一室温暖。点点温暖慢慢攀爬上霍澜音的心口,逐渐将她整颗心暖暖裹住。
原以为注定漂泊独行,走着走着,那些不曾想的美好都在路上等着她。重拾温柔的母亲、可以依靠的父兄,随着孩子的降生,她又组建了一个小家。
前路不再独来独往万事自己扛,余生亦不再是独行。
“让之。”
“嗯?”卫瞻静静凝视着她。
霍澜音弯唇,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倒也不必再说。
听下人禀告霍澜音已经醒了过来,一夜未眠的霍平疆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去看望霍澜音,只是望着女儿房间的方向,紧绷的脸庞终于露了笑脸。
小皇子满月时,卫瞻靠在床头,圈着怀里的霍澜音,让她为小皇子取名。
霍澜音望着怀里酣眠的小皇子,想了一会儿,说:“憧。”
万万千千对未来的憧憬。
“好。”
霍澜音靠在卫瞻的胸膛,说:“名,我取了。小字,由你来定。”
卫瞻不假思索:“狗蛋。”
霍澜音顿时变了脸色:“胡闹!”
“哎,这是民间的说法,赖名好养活啊。”
霍澜音拿起一旁的枕头朝卫瞻的脸上砸去。卫瞻哈哈大笑,酣眠的小狗蛋小脚儿蹬了蹬,醒了。鼻子缩了缩,哭了。
第二年开春,卫瞻采纳周自仪的主张,在北衍各地更换粮种。然而到了秋日,收成并不好,难民比往年还要多。这引起了本来就持反对态度的大臣们再一次联名抵制。
霍澜音忧心忡忡,以为卫瞻会退让时,却不想卫瞻第二年竟更大规模地改种,甚至召见霍平疆彻夜商谈,最后令四成将士解甲归田。到了秋日,收成才堪堪与往年持平。若是算上付出的财力民力,并不划算。
可是到了第三年秋,农家收成翻了五倍。
而此时,周自仪与李青曼已成婚近一年。
周自仪下了早朝,知道今年各地大丰收,很是高兴。兴高采烈地归家。
李青曼迎上周自仪,这才发现周自仪鼻青脸肿。她顿时吓白了脸,将他拉到一旁坐下,令丫鬟取来外伤药来,一边亲自给他擦抹,一边心疼地询问:“这是又怎么了?”
周自仪还沉浸在良种收获的喜悦里,笑道:“回来的路上,被人堵到巷子里套头打了一顿。无妨,无妨。”
李青曼嗔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小声抱怨:“你就不能少得罪几个大臣?”
周自仪没有回答,反而是兴高采烈地对李青曼说着想要继续去旁国引种之事。李青曼望着周自仪高兴的样子,无可奈何,最后也不由跟着他一起笑起来。
罢了,都随他。他愿意往前走,那她就陪着他。
翌日清晨周自仪去上早朝,李青曼在家中后院散步,恰巧遇见神色郁郁的周荷珠。李青曼关切了几句,让她多注意身体。周荷珠勉强笑了笑。两个人擦肩而过,周荷珠忽然叫住李青曼。
“嫂子,你知不知道哥哥和皇后娘娘的事情?”
李青曼诧异地望向她。
周荷珠指尖微颤,继而狠了狠心肠。
“哥哥与皇后娘娘青梅竹马地长大,他们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当初哥哥当街拦下仍是太子身份的陛下,此事满京城众人皆知。嫂子当真以为哥哥对皇后娘娘只是兄妹之情?其实……”
“荷珠,你在侮辱他。”李青曼打断她的话。向来眉眼温柔的李青曼第一次冷了脸色。
周荷珠急急道:“你就那么相信皇后的人品?”
“我或许与皇后并不算熟稔。可是我绝对相信我丈夫的人品。身为兄长,他对你如何请你扪心自问。若你还有半分良知,莫要再辱他清白!”李青曼努力压下去怒意,“荷珠,我曾觉得你很可怜,想尽一个长嫂的身份好好对你。可你让我很失望,也同样会让你兄长失望。你以为你命不好,而你今日所有的怨天载道都是你咎由自取。”
李青曼转身就走,从这一日起,她再也没有理过周荷珠。
周荷珠立在原地,脸上红一道白一道。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胡言,可是这种后悔只是停留了一瞬间,很快消失不见,逐渐变成更多的怨恨。她飞快地朝宋氏的房间跑去,还没进屋,听见宋氏在和赵氏说话。
斗了半辈子的两个人,她们都老了,千帆过尽,如今也能面对面说说闲话。
“……眼睛越来越不好使,手也笨拙了很多。也不知道憧儿会不会喜欢这小衣服。”
周荷珠猛地推开房门,泪流满面。
“荷珠?这是怎么了?”宋氏赶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为什么!为什么你生了我不把我看好,让我做一个丫鬟十六年!”周荷珠委屈地痛哭。
“这……”宋氏的心里扎了一下。让女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本就是她最大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