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和潘二娘对此事心知肚明,妞子和小毛儿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桩事。
容真真原打算等毕业后再将人赎出来,带时候她要到燕京参加入学考试,就直接把人带到燕京去,那儿没人知道周秀的过往,周秀又念过书,到时候是要继续读书还是自立门户都很便利。
如果要继续读书,容真真还可以接济她两年,如果要自立门户,燕京毕竟是首都,比较容易找到好工作。
可是,她娘既然已经提出来了,那先把人赎出来也没什么,可以先安置在家里,就对别人说是远方亲戚来暂住一段时间。
容真真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计划,她看着潘二娘左右为难的模样,笑着让她宽心:“放心吧,秦慕也知道这件事,我们已约定好了一块儿办这件事,有个男同学陪着,出不了什么事。”
可潘二娘依旧愁眉不展:“先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可现在我既然知道了,怎么能让你去那样的地方,你还是个姑娘家呢。”
她想了想,犹犹豫豫的劝道:“娘不是不让你去给人家赎身,要真这么想,今晚就不会提起这事儿了,只是,这件事你又不让娘找人,要不托与那位秦同学一并办了赎个人总不必非得两人去。”
潘二娘本是个心软又善良的人,因从前受过的那些苦,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抱着极高的警惕心,时刻都怕有谁会来害她,夜里也常常被噩梦惊醒,整整两年过去了,她都没从当初的阴影里走出来。
她时常到学校里去看女儿,就是在怕容真真身边会有心怀不轨之徒,她一方面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一方面又有着天生的柔软心肠,所以她在恐惧着别人的同时,又不由自主的对人笑,对人好。
没有人看出她心底这样复杂的感受,但作为潘二娘的亲女儿,容真真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娘为什么总要给院子里的邻居们送些吃的,这是一种变相的请求:请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不过这点心思隐藏得很好,除了容真真,别人都以为她是脾气好,为人热忱随和,容真真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但这一次,纵然知道娘心里在害怕,她却没有听从潘二娘的建议,而是轻言细语的解释道:“周秀是对我有恩,她与秦慕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交集,若是我不去,一个不熟悉的男同学去帮她赎身,那多尴尬啊,况且那里也没你想的那么不安全,你就让我去吧。”
潘二娘被她劝说半天,才勉勉强强点了头,她满腹心事的回了屋,容真真坐在书桌前思考半天,铺开了一张信纸。
此时此刻,一个人坐着,她才察觉出心底里漫出的兴奋、迫切与期待。
于是,她将满腔真情都倾洒在信纸上。
虽然周秀一念之差走错了道,虽然她荒废了两年时间,可只要她出来了,只要她出来了,就能去上学,就能去工作,就能过上安定的,顺心的日子。
容真真是那样笃定的相信着周秀会有一个光明可期的未来,一时走错了路不要紧,要紧的是能重新回归正途。
她想着周秀那美丽的、可亲的面容,回想起她们曾经的校园时光,她的手开始微微发颤,几乎要捏不住笔,写出的字也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写完后,她看着自己那样热忱的口吻,那样丑陋的字迹,几乎感到有些难为情,但她没有再修改,因为这封信,代表着最真诚的心意。
如果周秀看到信,知道外面有人在期待着她离开那个鬼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也许会很高兴吧
容真真第二日一早起来,吃过早饭后便出了门,她先将信寄了出去,才动身去学校。
信会寄到一个在榴花胡同做饭的厨娘手里,那厨娘不识字儿,但能根据信封的图案分辨出该把信送到谁手里,姑娘们若有什么不方便让鸨子知道的私信,大多通过她的手传递。
因为家里离学校远,纵然容真真寄了信就往学校赶,依旧险些迟到。
她进课室时,虽然上课的钟声还没有敲响,但所有同学都已经到了,教国文的于先生正坐在上面,盯着大家背书。
见她来晚了,于先生皱了皱眉,显得很严厉的样子,但想着容真真是常考一二名的优等生,他到底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只是上课时,他旁敲侧击的提点了所有同学:“近日来,我见许多同学都懈怠了,我知道,你们有的毕业了就不再读书,可本事学到了是自己的,有个漂亮的成绩,找工作难道不更有利些吗”
他说到这儿,又缓和了口气,有些伤感道:“我与同学们相处的时间不到两个月了,作为教过你们几年的先生,我希望你们就算离开了学校,也要牢记学无止境四个字,真正做到活到老,学到老,读书的好处并不仅仅在于有个漂亮的履历,能让你们找个好工作,好对象,它更在于陶冶情操,增长见识”
以往大家也不是没听先生们说过这些,听得多了,连耳朵都起老茧了,甚至能在听这些的时候自动放空大脑,任思绪飞扬。
但这回,许是即将到来的离别带来了许多伤感,大家都认认真真的听了下去,甚至有些感情充沛的还红了眼眶。
先生也并未多说,因为现在这些学生的时间都很紧,他说这个也只是看不惯有些人心思不在学习上,来学校只想混张毕业证,简直败坏学风。
特别是几个女同学,个个请假,现在都只有容真真一个来上学了,另外两个大概只有毕业考试的时候会来一下。
对于这种情况,于先生除了叹气也没什么别的话可说,但容真真这个学生是个好苗子,女孩子里能出个好苗子真是太难了,所以他见不得她出一点差错。
有时这份过度的关心会显得有些苛刻,就比如此时,容真真听着先生的教诲,觉得很惭愧。
下课时,于先生还叫她:“到教员室来一趟。”
她心里很忐忑,不安的想:不会是为了今天晚到的事吧可虽然来得晚了些,却并没有迟到啊。
上课的钟声还是在她坐下后才敲响的呢。
于先生看着她紧张又局促的站在面前,指了指椅子:“坐。”
容真真很拘谨的坐下了。
于先生叹了口气,到底人家没犯什么错,他又能说些什么
他顿了顿,才道:“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是要读书还是继续工作”
容真真小心翼翼说:“我想继续读下去。”
于先生沉吟道:“读书啊,这倒是好,我原想着你要是想参加工作了,可以留在学校里当个助教,既然要读书,想好考哪个大学了吗”
“我想考燕京大学。”容真真毫不犹豫的说。
“燕京大学”于先生似乎笑了笑,“那是好学校啊,但是不好考,如果不努力的话,可不一定考得上。”
容真真心道:先生果然是因为我早上来得晚,心里不痛快了。
她十分惭愧的保证:“今日来得晚,是我的错,日后一定”
她还没说完,于先生就摆摆手,“也不算太晚,我只怕你跟另外两个女同学一样,对自己的未来不经心,随意瞎混,既然你有了成算,那我也放心了,日后要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了光阴。”
容真真恭恭敬敬的谢过了他,于先生又问道:“你想好读哪个专业了没有”
“应该会读中文系。”
于先生道:“我当初也是读的燕京大学中文系,我可以给你写封介绍信,如果你考进了,可以拿着信去找我的老师。”
虽是这么说,可他心里清楚,依照容真真的资质,多半是能通过入学考试的。
“信过几天给你,先回去看书吧。”
容真真带着几分感激出了教员室,一转头看见秦慕拿着本书站在不远处,她忽然想起周秀那件事还没来得及说,忙叫了他一声。
gu903();秦慕很快便转头,快得像是特意等在这里一样,他快速而仔细的扫了容真真一眼,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于先生没为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