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三公九卿俱在,但只要没有虎符,他们就无法调兵,而那块虎符就在刘启手上,刘启病重前将它交给了窦太后。如果刘武依然而反,为了保住心爱儿子的性命,窦太后或许也不会交出虎符,但也有可能大义灭亲,这谁知道呢。
反正现在这一切俱都并未发生,刘武被母亲的两道书信给喝退了回去,而刘启也成功在新年大典之前醒来。
窦太后握着儿子的手簌簌落泪,你怎么,你怎么就不能更小心些呢?
刘启这次生病的原因是他在乘凉时候一个没注意睡了过去,当时他为了躲清静挥退了侍从,还是春陀见天色晚了想要将他叫醒才发现不对。
但因为这段时间刘启消耗心力过大,这一累立刻将他的身体的负面状况全数引爆,当下就病倒。
母亲,儿知错了。刘启额头还盖着散热的帕子,他虚弱地求饶,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这是要母亲的命啊!窦太后想要拍他,但又不舍得,只是狠狠拍了两下榻板,稍稍撒气后又道,你得多照顾自己,娘可不想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娘!刘启回我住窦太后的手,无奈笑道,娘,这个儿子真保证不了。
保证不了就多活几年!窦太后一摆手,示意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她俯身对儿子小声说了这些时日内朝堂时局的变化,就连刘武擅自出国一事也给说了,说完了她给儿子求了个情,启儿,武儿也已经回去了你看
刘启点点头,明白母亲的意思,他捏捏母亲的手,笑道:无妨的,阿弟也是想要来看看母亲。
刘启这一说,窦太后立刻就放心了。
她之前赶走刘武也是冒了不小的风险的,事实上窦太后本身也对自己的举动充满怀疑,她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对的。
在她的心里,无疑,比起周亚夫等人,她更相信自己的儿子。
于大汉的角度来说,如果刘启实在撑不住要改弦易张,那么以年长者的刘武为帝也比立一个小童要靠谱得多。更何况,刘启也未必会出事,而且自家武儿有能力又有兵权,他如果在京城里,窦太后也能更安心些。
窦太后想法很简单,既然刘彻为太子,她当然不会背离儿子的意愿。刘彻依然是未来的天子,刘武只是帮侄子管理一段时间国家,等到刘彻长大了再还给他不就好了。
但是就在她想要同意刘武进京的时候,袁盎站出来了。
他不光是制止窦太后允许刘武进京这件事,还直截了当地斥责了刘武的违法举动。同时,他问了窦太后一个极其刻薄的问题如果刘武做了皇帝,刘彻为太子,那么梁国太子要怎么办?
这个问题把窦太后难住了。
等回到了长信宫,刘嫖也来劝他。刘武不能入长安城,刘嫖说得很隐晦,但是窦太后听懂了。
如果刘武在刘启死了之后能够得到皇位,那么刘武是不是有这个耐心真的去静等刘启离世呢?
太子刘彻年纪到底小,他需要刘启做他可遮天蔽日的华盖,但是刘武不需要,不光不需要,刘启的存在对于刘武来说是阻碍。
刘武,真的希望刘启好好活着吗?
这个问题狠狠地戳了窦太后的心窝。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哪个离开窦太后都接受不了,更别提他的一个儿子要害另一个儿子这种可能了,这两人是手足兄弟,还是从小长在一起的兄弟,让窦太后相信他的小儿子会想要害大儿子,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她怎么可能接受?
可是刘嫖说得太可怕,窦太后不得不防。
她在这个心灵最肮脏的地方呆了几十年,她真的相信兄友弟恭,人间自有真情在吗?
她用实际行动说明了这个答案。
刘启很清楚母亲的选择,就在他醒来后没多久,亲信便告诉了他这件事,所以对于母亲为弟弟求情,被选择了的刘启自可表现出他的大度来。
景帝中元二年岁首,大病一场的帝王准时出现在了祭祀礼的现场,完成了照顾其身体状况简化了的贺岁礼仪,并且热情接见了匈奴使者。
伊稚斜试探着询问能否在匈奴右部,也就是上郡、云中一代也开设互市。
这个要求被景帝带着礼貌的笑容推拒了。
他的理由非常充分,匈奴最需要的物资基本都是在汉国的东部产,譬如海盐,譬如卖得非常好的稻米。如果将这些货物运到大汉的西面来卖给匈奴右部,汉国的成本必然会提高,到时候汉国涨价呢,右部不开心,不涨价呢,自己吃亏,所以还是保持不变比较好。
见伊稚斜面露难色,刘启委婉地说等到时候大汉西部也有特产时候也能考虑,但是目前不行。
给人画了一张大饼后,刘启颇为热情地询问了自己女儿的近况。听闻南宫公主有了身孕后他先是一愣,随后笑着拜托伊稚斜带去作为父亲给女儿的祝贺礼品,其中就包括大批量的绸缎,还有瓷器、漆器。
其中一对白瓷制成的瓷枕格外醒目,枕托以下是一个正在汉屋内纺布的女性形象,而另一个是男性策马奔腾的模样,两个一看就是大汉的帝王为自己的女儿女婿准备的礼物。
见伊稚斜面露震撼之色,景帝微微一笑,他大病初愈面色苍白,有些气虚,然而声音稳健,面上一派慈父之情,今年我们未能想到南宫有孕,便没有做小儿用的枕,这东西制作周期较长,看来是没办法在孩子出生以前送到了,到时候等东西做完了,我会遣使者送过去,还希望到时候左谷蠡王能够行个方便。
伊稚斜自然答应,气氛一时十分和谐美好。
而在椒房殿内,气氛就不太美好了。刘彻坐在母亲对面,一脸的闷闷不乐。见他这样,王皇后也没有理会他,只是拿着刘彻白天因为演武扯坏了的衣服开始缝补起来。
等到她将刘彻的衣服缝补好了,才抬起头来,看到儿子的脸已经气到鼓胀了顿时一乐,哎哟,怎么啦,谁惹怒了我们的太子殿下啊?
被母亲放置PLAY玩了很久的刘彻整个人都不太好,他别别扭扭半天,才道:阿母,父皇今天同我说,阿姊有了身孕了。
这是王皇后也知道的,她轻笑一声,怎么,有了身孕就不是你阿姊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彻连忙否认,过了一会后他又扭捏道,阿母,阿姊有了身孕,真的是因为我做了太子吗?那如果我没有做太子
你阿姊恐怕很快就会和你别的姐姐一样香消玉殒了。王皇后非常冷静,甚至有些冷漠地说道。
她的话让刘彻猛地一惊,他瞪圆了眼睛,满心满眼都是不敢置信,母亲怎的会这么说,还有,为什么母亲可以如此平淡的说出这些话?那可是阿姊啊。
其他的姐姐又是什么意思!母亲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刘彻第一次觉得这个正在给他把衣服叠起来的女性如此陌生,陌生到他想要后退走开的程度。
见他这个模样,王娡也不恼,她将儿子的衣服叠起来放到一边,垂下了眼眸。影影绰绰灯光之下的女人肤白如玉,温润秀丽,她眉眼柔和,唇角常年带笑,即便是做了皇后之后也一如既往的恭顺谦虚,整个内宫的吃穿用度从不曾出现纰漏,也不向景帝提封赏家族之事,极其低调。
而就是这样的王皇后却轻声对儿子说道:彻儿,我已同你姑母说好,将三公主嫁给他们家的郎君了。
刘彻闻言一愣,正要开问追问,却见王皇后让侍女端来了边上的一盆月季,然后拿起了锋利的剪刀,咔擦一刀剪去了残花。本以为母亲是要剪下花枝做插花的刘彻又是一愣,他有些弄不明白母亲的意思,但是感觉整个节奏都在母亲掌握中让他本能得感觉到不快。
你可知,我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谈好三公主的婚事?
儿子不知。
王皇后微微一笑,我请你姑母去老太太那边传了一句话,三公主的婚事,便是代价。
母亲您怎能?刘彻着急地说道。
然而,他拔高的嗓门被他母亲并不响亮却气势迫人的一句话给镇住了,彻儿就不想知道母亲请你姑姑传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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