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祖的陵邑修建之时高祖还要从关东迁移一部分人口来填充,而到了景帝的阳陵修建时,却有人主动报名要来阳陵邑居住。
为何会发生如此变化?其实理由很简单。
长安城居住空间其实已经极为拥挤,而且由于最初城市规划不健全,以及长时间的使用,长安城内居住区其实都已经出现了一些不可避免的老化问题,譬如下水管道出现拥堵,降雨时候地势低的地区容易积水等等。
虽然这种情况只在少部分区域存在,但因为如果要进行修正就需要大面积拆除重建,如果问题不是极其严重到了忍无可忍的底部,这部分工程便很难被开启。
相对来说,陵邑的存在无疑就是类似于如今帝都的外环地区,那里风水好,环境佳,又全是新造的房舍,基础设施也都是全国最优秀的工匠前来修筑设计的,房价又低,住进去还能让陛下看到你的一片孝心,好处简直不要更多。
至于上班交通不方便?在西汉这都不能说是事,别忘了西汉的官僚是全天候待命,他们本来就是住宿制的。如此便只需要在长安城内找个地方落脚准备上下班就好,等休息了放假了就回陵邑,小日子简直就是美滋滋的。
阳陵邑本身已经基本修建完成,即将进入了迁移人口入住的阶段。但也就是这个敏感的时间内,汉景帝忽然叫停了人口的迁移,重新返工陵邑的建设,主要的工作就是进行道路的拓宽和规整。
这一点让负责陵寝修建工作的丞相以及将作大匠非常头痛,尤其是交上去了几个方案他们陛下都不满意。一直到满脑子官司的将作大匠得了春陀若有若无的提点后,才明白景帝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说白了,老父亲羡慕儿子能有一座可以自己规划的城。
说这说起来有些可笑,毕竟这个天下要说起来都是刘启自己的,可是长安城布局受限,而且里面人口已经趋于拥挤,想要改动劳民伤财,期间如何安置这些人也呈问题。
再加上长安城的主体建筑是他祖父和父亲定下来的,让刘启改他多少有些心理负担。
主要还是懒得和官员扯皮,而且他最近动作有些多,当皇帝的不太好多折腾,偶尔一次就行了,而且今年因为各地刚刚上岗的刺史努力创业绩,直接致使底层官吏数量大不足,中层官员亦是存在缺口,为了稳定地方,长安城的管理便也派出去不少。
在人员缺乏的情况下,他要是还要修整长安城,那是要人加班再也回不了家的节奏啊。
但是如果是修整自己的陵邑就没关系了,毕竟陵邑说白了属于帝王陵寝的一部分,是服务于帝王陵寝的存在。而皇陵本身就是炫耀帝皇功绩和综合国力的存在,便是造得再奢靡也无人会反对。
而且陵寝的匠人团队以及相关部门,是这一次中央派遣官吏活动中唯一没有受到波及的几个部门,劳动力充沛。
如果不给人找些事情做他们会成为别的官员们的眼中钉的。
刘启装模作样地找了个借口。
抓准了方向之后,将作大匠和周亚夫赶紧想办法找来中山国的卢奴县地形图作为参考,然后进行调整,终于赶在夏天到来之前修整到位。
事实上阳陵邑在修建之处本身就比较讲究对称美学,是以最后的调整算不得多,只不过当中拆除了一部分房屋增加了一个中心聚集区域。考虑到阳陵邑的定位,这块地方自然不像中山国一样以聚会休闲为主,而是一个大型供香火祭祀的庙宇当然如今里面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只是一个寻常房屋罢了。
看到稿纸后刘启表示非常满意,更是在完工后的现在亲自乘坐马车去了这个将来会为他守卫陵寝的地方视察。
阳陵邑所在比阳陵主葬区要更东一些,在他们边上,渭水和泾水将在这里交汇,形成泾渭分明的著名景观。
丰沛的河流资源在给阳陵修建时候带来了交通运输上方便的同时,也带来了防汛、防渗透的压力,因此在选址之时,阳陵整体部分选在了高处。如果遇到晴好天气,或许可居高而下越过渭河遥望长安城。其位置同高皇帝的长陵有异曲同工之妙。
事实上,景帝给自己选的位置就是高皇帝的左边。
西汉的墓葬制度为昭穆制度,父居左为昭,子居右为穆,高祖刘邦的位置是祖位,惠帝的安陵在他的子位,而文帝刘恒同样是高祖的儿子,如果排在安陵边上就有些奇怪,于是刘恒给自己安排的陵墓不在咸阳原上,而是去了长安城东边的白鹿原上,并且摈弃人工封土的方式,选择了山葬。
但老父亲的这一举动无疑也给儿子刘启带来了麻烦。白鹿原位置不大,文帝还葬了自己的母亲薄太后,又为窦太后留了位置,按照帝王陵寝的布局来说,景帝要把自己塞进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葬到安陵边上,他也有些别扭。至于为什么选在了高皇帝左边,这秘密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汉承秦制,秦人尚东,这个未来谥号景的帝王为自己选择的陵寝正是位于咸阳原的最东面。在后世,景帝的阳陵是整个西汉帝陵墓葬区中的领头羊。有趣的是,他的儿子刘彻的茂陵,则处于西汉帝陵的最西边。这两人在修建墓区的时候自然没能设想到未来这一幕,这也是历史的巧合。
但二人虽然不说,却也能从其陵墓选址看出性格上的微妙相似点。
阳陵邑的位置高,又在水汽充裕的地方,再加上是迎风口,也造就了其夏日阴凉的特点。所以在阳陵邑完工之后,汉景帝刘启便将之选为了今年的避暑之地。
不过虽然他选择了这儿,但是老母亲却非常不感冒,窦太后表示她还是打算去比较传统的地方避暑,于是就带着一干女眷们去了甘泉宫。
刘启对于母亲的表态自然不敢表露出异议,他干脆大手一挥,把皇后一干妃嫔全送去了甘泉宫,自己就悠悠闲闲带着几个儿子和臣子住在阳陵邑里头,每天还能逛逛大街,指点指点哪里需要改动云云,小日子也挺美。
虽然在避暑,但是该处理的政事还是要做。看着人来来去去往返长安和阳陵邑也怪麻烦的,刘启干脆大手一挥送给了心爱的臣子们一人一套房,大家一起搬到这里住得了。
此时关东贵族世家们还没有迁入,街道上颇有些空档,如今臣子的家眷一入内立刻就热闹了不少。
阳陵邑此前入住人口只有一小部分,多半是富贾豪商,他们到来之后立刻扩充了阳陵邑的物资供应,而且因为此处更为宽广,居住的也都是达官贵人,时尚潮流完全不亚于长安城。
有聪明的菜商抓住了商机,运了不少新鲜果菜来,挑的全都是模样漂亮的,过一条河价格就能翻上一倍,就是看透了这些贵人们的生活标准就是只买贵的不买对的。
既然大家都是来度假的,景帝干脆也就让这些臣子不要住办公室了,日落了就回家。如果有急事,反正大家住得近,又不像长乐宫有宫闱需要下马疾走,骑马一路小跑赶过来,算一算等待时间也差不多。
因此,当他收到儿子信件后,大汉朝的肱骨大臣们很快就受到急召赶往了议事大厅。
路上众人对于发生了什么还有几分猜测,在互相传阅了中山王的书信后,才稍稍安心。
在他们看来,铸币一事的矛盾一直存在,也迟早要爆发,至于什么时候爆发又会被如何处理,全看帝王心情罢了。
看陛下此番也有严查之态,臣子们当即纷纷表示小殿下说得好,说得非常有道理,我们都特别赞同。
刘启哼笑一声,他将儿子写来的竹简放在桌案上,调整了一个更为随意的坐姿问道:胜儿年岁小,考虑问题难免不周到又激进,在座各位均是年长于胜儿,不知可有更好的法子来处理此事啊?
如果将刘启这句话当真以为是对儿子的批评那就大错特错了。帝皇的意思其实是我儿砸那么小就能想到这些,你们这些比人年长那么多的怎么就没想到?你们这么多年的米和盐都是白吃的吗?
事实上,对于臣子来说这件事的确不太好开口,毕竟其中有历史遗留问题,主要造成如今这个结果的又是先帝。
陛下仁孝,焉知说了不会撞枪口。何况七国之乱后当今已经下令禁止私人铸币了,臣子们眼看着陛下的意思也有一点点收回权利的迹象当然不会多提,否则这就是在抢夺皇帝的劳动和思想成果。
咳,这是当臣子的政治智慧。
而现在陛下既然这么说了大家当然也不会耿直地把理由说出来,反正陛下也就是想要听别人夸夸他儿子,贴心的臣子们纷纷对着刘启吹起了彩虹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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