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1 / 2)

唯有一点让他闹心的是这个汉公主对中行说毫不掩饰的不喜以及不友好。

对于这一点,年轻的汉公主用匈奴话非常耿直地表示:你们匈奴人敬佩英雄,鄙夷叛徒,我们大汉也是一样的。

她指了指中行说说道:在你们看来,他是英雄,在我看来,他就是叛徒,我不喜欢他,我以后会经常说他坏话。大单于你知道我不喜欢他,我说的坏话您过个耳就好。

她的匈奴话词汇量不够,但是意思却表示得极为明确。军臣单于哈哈直笑,他看看表情木然的中行说,又看看自己新娶回来的汉公主,摆摆手,我知道了,以后你对我说中行说的坏话我会选着听的。

在场的匈奴将官闻言都直乐,唯有中行说看着这个汉公主的眼神十分微妙,就像是丛林底下埋伏着的毒蛇,啐了毒。

猛然间对上这样的眼神,南宫公主亦是一惊,但她掐着自己的掌心忍住了避开视线的欲望,而是凶巴巴地瞪了回去。

这个人的名字被很多人都提起来过,也有许多人告诉她一定要警惕这个男人。

中行说,先帝朝的宦官,熟知汉庭的情况和汉民的生活习惯,匈奴在老上单于时期猛然间转变对汉国的攻击态度就是因为他。

这人在宫闱的阴暗中生活过,所以比起用肌肉来思考的匈奴人,这人是南宫在匈奴王庭最大的,也是最需要警惕的敌人。

在知道这个人名字的第一时间,南宫就必须要想着如何对付他。

讨好、收买他是不可能的,中行说没有别的依靠,只有匈奴。所以他会不计一切代价地站在匈奴这一边。

更何况他深深憎恨着大汉,亦恨着他们大汉的皇室。

南宫公主是大汉公主,她的身份就决定了他们彼此对立,所以就只能走另一条路明明白白的敌对。

但是毫无疑问的,若要比起信任度,她一定不会赢,虽然军臣单于和中行说之间的关系远不如老上单于那么牢固,但也远远高于她。

该如何做,不说先铲除中行说,起码要先降低他对自己的威胁。这个问题,南宫公主去问了薄皇后。

薄皇后给这位小公主布置了一个任务观察身边的人。

中行说曾经在宫中服侍过人,南宫也是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只不过二人以前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

这次南宫刻意用一种第三者的角度来观察汉宫里面的每一个人,她惊奇地发现,这座宫殿里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两张或者三张以上的面容。

看似蠢笨的,实际从不曾犯错。

看似聪慧的,却经常会犯最蠢的错误。

温柔的不温柔,柔弱的也不柔弱,善良的也不善良。

唯一里外一致的,居然是凶巴巴、用眼白看人的栗姬。栗姬虽然在后妃中人缘特别差,但奇怪的是,王美人却说这个宫中,她最放心的就是栗姬。

为什么?

当她去问薄皇后的时候,薄皇后似笑非笑地告诉她,栗姬的确经常告状,但因为知晓她性格如此,所以她在听栗姬告状时候,亦是取其两三分。

南宫闻言沉默了很久,才十分谨慎地问道:那,如果是母亲向您告状呢?

这个问题引得薄皇后笑了出来,她伸出手指戳了戳这个少女的额头轻轻说道:你母亲若是向我告状,我定然是觉得她已经忍无可忍了,亦是觉得那人着实可恨,竟然连你母亲脾气那么好的人都已经无法忍耐。

但是南宫,你母亲根本不会来寻我说旁人的不是,她是个聪明人。

南宫公主心绪翻飞,只觉得混乱如麻,她好像抓到了线头,又好像没有。

薄皇后轻咳两声,止住了侍女为她拍背的动作又道:你看了那么多书,但是这些书都是在教你怎么做一个真君子,今天我要教你,怎么做一个小人和女子。

中行说宦官出身,又因先帝逼迫前去匈奴,后反叛,对大汉展开疯狂报复,此可看出其锱铢必较有仇必报。

你若是不喜他,他自是会对你生出警惕。

然而你是匈奴的大阏氏,又是货真价实的真正公主,哪怕汉匈开战,只要匈奴不想死战到底彻底激怒大汉,都不会伤害你。

所以,他对你的政策必然是不间断地在大单于面前抹黑于你,塑造匈奴单于对你的不信任感。直到最后即便你依然是匈奴大阏氏,却失去大单于的全部宠爱和尊重,届时你也只是活着,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同时,通过这种手段,亦可以帮助他在军臣单于心中积累他的可信度。

若是君子,遇到这样的局面几乎无解,因为他是宦官,有些事他能做,君子不能。

可你是女子。

女子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理所当然地对着丈夫告状,而小人最大的劣势就是,他毕竟是个男人。

一个女人喋喋不休告状,君王会觉得烦,而一个男人喋喋不休告状,君王却会厌。

厌烦厌烦,厌之所以在前,便是因为其为先,亦是更恶。

南宫公主抬起了下颚,用下巴来对着中行说,我以后会说你的坏话,但是我很公平,你也可以对单于说我的坏话,我会尽量当做没听到的。

臣不敢。中行说忙躬身行礼,道,臣不会说大阏氏坏话,臣只会就大阏氏所行所举不符身份之事进行劝谏。

南宫露出了被噎到的表情,然后扭过小脸一脸不开心。

见状军臣单于哈哈直笑,他安抚了下这位大汉国来的单纯小妻子,说:只要你好好做我的大阏氏,就算是中行说也没有办法说你的坏话啦。

此后,南宫公主便是如同先前所说的一般,一边学习匈奴话,一边磕磕绊绊给中行说下绊子。

一次两次也罢,次数多了中行说自然要反击,二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彼此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久而久之,军臣单于已经养成了在双方这边听到关键词屏蔽的良好习惯。

南宫在大草原上安安分分地度过了两年时间,就算中行说一直仔细盯着,也没发现她有向外传递信息之类的不轨之举。

倒是这两年期间,汉匈关系因为她缓和了不少。在汉景帝修改了此前抑商的种种举措后,汉匈贸易的繁荣给双方都带来了可观的收益。

汉匈之间甚至出现了相对固定的贸易集市,有固定的道路让双方往来,匈奴在去年依靠贩卖牲畜还有奴隶,甚至第一次在冬天到来之前储备了过冬的粮食。

而一并得益的还有胡商,汉人对于西域的货物非常感兴趣,他们不缺盐,却对汉人的糖渴求异常。

这几年汉人的边境若干个对外的贸易口各具特色,每一次的汉匈互市,匈奴商队都想要尽量走遍所有的端口。

但偏偏每个口岸按照时间不同还会推陈出新,如果不在一个地方待到结束很容易错过商品。同时,若是在一个地方交换了过多的货物,遇上后来喜欢的就容易换不起或者失去竞价的机会,简直是甜蜜的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