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阿兄眸中闪过一道暗芒,忽而低下头和他眼对眼,十分认真地说:彘儿,阿兄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哥哥严肃的模样让刘彘也跟着小脸板得死紧,嘴巴也跟着抿了起来。难道,难道阿兄这边也有什么很可怕的事情要说吗?
彘儿。夏安然出声让小豆丁的视线和他紧紧相对,平日里头圆滚滚未说话都带着笑的杏眼一冷硬起来竟是透出了几分肃杀之气。
这种杀意让没上过战场的小豆丁直觉受到了威胁,就像是直面大白鹅的小鸡仔一样,动也不敢动一下,就听年轻的中山王对他说:其实你的小鸭子都是女孩子。
刘彘:??
刘彘:!!!!!
刘彘:呜哇!!!!阿兄坏!!!!
眼看着小豆丁一副大受打击就要跳下去撒腿狂奔的模样,夏安然忙把人抱了回来。好了好了,阿兄是看你打嗝,吓一吓就不打了对吧?不气了不气了,来同阿兄说说小国王眼睛微微眯起,荣哥哥的信是直接寄给你的?
小皇子点点头,气呼呼地用夏安然昂贵的绸布衣服把脸上的泪水鼻涕水一起擦干净,然后端端正正坐好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却见他九哥一点都没注意他的动作,反倒是略有所思的模样。
刘彘呼吸悄悄放轻,只觉得胜哥哥现在周身的气势有点像父王,他的本能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打扰到九哥,九哥一定在思考很严肃的事情。
小皇子抿抿嘴唇,想到父王,他又低落了下来,对于所有男孩子来说,人生中的第一个偶像都是父亲。
刘启对刘彘来说,那是如同山岳般的存在,而现在告诉他父亲作为整个国家的帝王,却只能牺牲自己的姐姐,这种失落的情绪和姐姐要出嫁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小少年提早体会到了什么叫百感交集。
夏安然一时没有注意到弟弟的心情。在刘胜的记忆里,太子刘荣性格软和,和所有皇子关系都不错,他年长又照顾弟弟们,他做太子,当弟弟的都没太大意见。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皇子排序一二三都是栗姬所出,直接加了三道保险,故而皇子们也对皇位没什么念头。
这也是刘启的几个儿子关系和睦的原因,毕竟彼此都不是敌人,甚至于他们还挺乐意看到刘荣上位。皇帝是亲爹亲哥,总比是隔了一层的叔叔好,最起码这个亲哥脾气厚道,不会折腾人啊。
刘荣作为皇长子,很长一段时间又是太子长子,别的不说,礼仪规制他学得比谁都多。这样的刘荣会绕过夏安然,写信给还差几个月才到四岁的弟弟刘彻?
就算是出于亲情写给同母弟弟,但刘彻现在也就是一只鸭的战斗力,写给他还不如写给自己。
夏安然眯了眯眼:彘儿,荣哥哥给你的信让阿兄看一眼。
展开信,夏安然快速将信中内容过了一遍,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信的确是刘荣写的,但也不是刘荣写的。
就其信中内容倾向和口气来说,这应当是南宫公主借刘荣之手书写的信件,不知为何最后却是走了刘荣的关系传递了过来,刘小猪识字不多,当是由旁人读信,故而没有发现。
如果要解释南宫公主为什么不自己写这个问题他问了一句小吏送信来的人何在,却得知其为驿官,已经离开去送下一封信了。如此情况让夏安然更确认了几分情况。
刘荣是大汉未来的天子,而刘启是他的父亲。刘启已经下了决定将女儿嫁给匈奴,作为太子的刘荣可以当面抗争、反抗,或者想办法解决,但绝对不应该写这一封带着浓浓煽动语气的信件给他的幼弟。
夏安然的指尖点了点信,收到这封信的刘彘无论有什么反应都不为过,因为他只是护姐心切的弟弟而已。
按照刘彘的小暴脾气,很可能立刻回京,但是刘彘已经不仅仅是帝王的第十子,还是胶东王。刘彘无诏擅自入京定然会受到惩处,可他就那么点大,就算被罚多半也是无痛无痒。
但是等刘彘气势汹汹冲到京城后,吃排头的就是刘荣了。
所以,不会由南宫公主来写信。因为他们的目标不是刘彘,是刘荣。
见夏安然面色越来越冷,刘小猪也觉得不对,他看看被夏安然放在桌案上的竹简,又看看哥哥一下一下点在竹简上的手指,焦急的神色一点点褪去。
但凡宫闱中长大的孩子,看人面色是基本技能,刘彘年岁再小也是掌握了这项技能的。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小朋友怯怯将手压在夏安然的手背上:阿兄,怎么了?
夏安然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对弟弟说,弟弟还那么小就算说了弟弟也未必可以理解。而且这事说得天衣无缝,就算回去查了最后的结果也一定是责怪刘荣,恐怕幕后之人难以被找到。
毕竟他是太子,落笔的人也是他,在寄信之前亦是落下了自己的私印,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来他都必须为这件事负责。
这是针对太子的阴谋。
用他们的姐姐为引,利用他的小弟来针对他们的哥哥。
夏安然反手捏住刘彻的小胖手,他一下一下捏着弟弟的手一边思考着。这件事谁来做指向性很模糊,如果是几年后那么夏安然的首要怀疑对象就是王美人,但是现在情况不同。
刘荣刚被封没多久,馆陶公主应该还在观望,或者还没和栗姬闹翻,再加上刘彘年纪还小,这时候要搞政治投资未免太早。
所以是梁王?
但是好像也有哪儿说不通。
他不擅长揣测人心,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弟弟这其中的阴谋。
刘彘看着他的眼神从困惑慢慢变得深沉了起来,原本黑亮的眼眸也暗了下来。他低头看看自己被握住的手抓,正想说话时便听他阿兄先一步开口。
彘儿夏安然缓缓说道,他声音有些干涩:这封信,你就当做没看到过吧。
小豆丁的手掌猛然间一紧,他看向夏安然的视线带着些不敢置信,然后他瞪向了桌案上的竹简,眼神明灭不定,正想说话,却感觉眼睛被人遮住了。
骤然间被夺走视觉之后,他的听觉变得更加敏锐。
他哥哥轻声对他说:这事,你不能出面,
彘儿听话,这事,你必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刘彘沉默了下:好,彘儿听话。
那,阿兄,我们可以救下南宫姐姐吗?
这次,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哥哥声音沉甸甸的,一字一句都落在了小少年的心里。
彘儿,只要我们男儿郎不够强,我们的女眷就会受苦。
夏安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慢慢变得湿漉漉,被他抱在怀里的小身体也开始无声地颤抖,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彘儿不想南宫姐姐去,去年明明已经有个姐姐去了
彘儿。夏安然打断了他的话,用酒肉招待朋友,可以获得友谊,拿酒肉招待豺狼,只会把他们养得更强壮。
豺狼是永远不会知足的,养肥了他们的欲望,养大了他们的野心,他们就会回过头来啃咬你。
那
刘彻不需要问出口,夏安然就明白他想要知道什么。
年轻的小国王微微抬头,他的目光正对上攒眉踏入的郅都,一字一顿道:磨利自己的刀,准备好自己的牙。
gu903();在那之前做好完全准备,等有能力一击致命时将他咬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