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 / 2)

顺带一提,漆树本身也是极佳的蜜源植物,而且它的蜜并不会使人过敏,是春日百花蜜的重要一员。

这本来和漆农没什么关系,但是今年不一样。

去岁整个冬天,华北平原这一小片都沉浸在收漆果运漆果的过程之中,这完全是一笔天上掉下来的收入,而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能比白得来的收获更让人愉快的了。

中山国的收购价格也不算低,勤奋些的人家就有靠着打漆果的收入,在今年春天买了几头猪崽的真实案例。

那可是猪仔啊,养大了那可都是一头头大肥猪啊,可让人眼红坏了。

发财的例子就在身边,农人们又听说中山国今年还要收果子,当然个个都对漆树的花上了心。

即便这些人没有学习过农学相关的知识,但是农人们对自然界也有一套自有的观察和结论,最简单的一条就是:不开花就没果子,而任何作物在开花孕蕾时候受到伤害肯定结不好果子。

故而今岁在漆商收集生漆的时候就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遇。

原先漆商以为是自己遭遇了同行截胡,等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是何原因,当下脑子一热,便撞上了夏安然静候多时的一张大网。

对于农户来说,他们虽放弃了第一波收漆,但是他们有冬季的漆籽作为收入补充,而且漆树一年可以收割三四次,春日的漆质量本也残次不齐,售价不高,如此还不如候着质量稳定的漆果这笔收入呢。

甚至于,农人们为了让漆树安心开花结果,还特地在树根下给它们培了土撒了肥,能在春耕时候薅到肥来,可见他们对漆树的重视。

然而,对于漆商们来说,这份损失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除了少部分长期合作的漆农,大部分村庄今年都没有采漆,这使得他们收货大减的同时还倒贴了车马开销。

这样粗略一算,损失算不得少。

但这些损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意味着漆农们有了第二个选择。

他们毫不怀疑如果漆果的收购价格进一步提高,农人们会选择放弃割漆,将漆树所有的营养都供给其果实,毕竟比起取漆,取果有一个天然优势冬天的漆树过敏情况会比春夏秋时候要好上很多,更不必提不少人家压根不需要直接接触,他们只需要将果子打下来即可。

晒干后的漆果致敏性比树干、树叶可低了不少。

这一份危机感使得本来互看不顺眼的漆商们联合了起来,此时他们首先要确认的是中山王此次是偶尔兴起,还是长期为之。

夏安然本没有必要回答这些商人的问题。

坦白说他们未来必定是敌人,于原材料上他们是,就终端产品上他们也是。

中国漆器的逐步没落,乃至于在后世漆器成为了日本的国粹,便是因为国人选择了瓷器,放置了漆器。

换言之,漆器就是被陶瓷所淘汰。

漆器制作周期漫长,难以批量生产,且受制的因素太多,使得其在隋唐瓷器开始快速发展后,便被挤压了生存空间。

等到宋朝瓷器之美达到极致巅峰,并且成为海外出口主要货物时,漆器的地位更是被彻底侵占。

在那之后,漆器的地位渐渐下落,成为了一种稀少而珍贵的工艺品,而不是日常用品。

众所周知,当一样东西逐渐脱离民众生活而被抬高了地位,又被放入展示柜的时候,便意味着它的市场空间将大幅度萎缩。

而这一过程,因为夏安然的存在势必提前。

瓷器比之漆器的优势便在于可以大批量大规模地流水线化生产,其制造环境的制约性也比漆器小了许多。

现在中山国已经在造第二个长窑了,同时还造了一个馒头窑。这个窑炉夏安然打算完全以煤为燃料,配以加高加粗的烟囱和耐火砖。如果没有意外,这个窑炉的温度可以进一步提高。

中山国的瓷泥质量有保证,匠人们的手艺也在屡次摸索中日趋娴熟,在匣钵法以及堆塑法被逐渐掌握之后,中山国已经可以产出较为大型的器件了。

前几日,一匠人突发奇想,在瓷器上釉后,用另一条瓷泥刻了个旁的图案,然后安上去做出了浮雕效果。

受此启发,匠人们还无师自通地试着用不同配比的釉料在上头填色。虽如今使用的釉料流动性很强,但是对于浮雕体来说只要角度控制好,影响反而不大。

同理,凹陷的纹路也利于上色,虽不可避免会出现滴蜡产品,但效果已经让当地的匠人们惊艳无比了。

夏安然默默看了眼放在桌案上被人拿来献宝的瓷狗,以他纯业余的目光看来,这个和博物馆里头展示的唐三彩的色彩和形制已基本无差。

除了唐三彩是陶器,他这是瓷器之外,要说不同,那便是匠人们在他的要求下还在努力避免滴蜡、溶色情况,而唐三彩则乐于见到釉色互溶后所产生的自由随意姿态。

反正几乎每次看到开窑后的产品,夏安然都会有见证历史的感觉,他捂着心口满足地叹了口气,有一种作为一个穿越者的微妙骄傲感。

这些商人们可不知道小国王是在用什么眼神看他们。被众多漆商推举出来的主要发言人是梁国来的一个商人,他恭敬开口,用词极其谨慎。

梁国是他叔叔刘武的封国,同为诸侯国,又有一份亲戚关系方便攀谈,是此人被推出来的主要理由。

面对商户们小心翼翼的试探,夏安然坦言他在未来短时间内,没有放弃收购漆籽的打算。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面色便露出了几分为难,但能够坐在此处的都是千年百年的狐狸,夏安然自然不会将他们如今这番欲说还休的姿态当真。

他是当今九皇子,又是藩王,坦白说以他的身份,能约束他的人一个手就能数得过来。而且他也没打算弄一个礼贤下士的贤王人设,如此,夏安然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在这些人开口前用相当不客气的口吻说道:尔等所来为何,本王心中有数。

正好,本王也有一笔生意想要与你们谈谈。

他看着这些主动送上门来的商人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中山国此前所收集的漆籽数量并不算少,但是受制于冬日的交通也算不上多,约莫也就辐射半个河北省,当中肯定还有遗漏。

就如今的情况来说已经够用,但是这样的收成量在他想要将蜡制品做成一番事业的时候,就会被限制,所以夏安然和这批人谈了一笔生意。

这些人最介意的其实并不是损失了春季的漆,而是损失了漆却没得到好处。

所以当夏安然提出中山国可以以较之于零散收入更高一些的价格,来从他们手上收购漆果之后,这几人立刻就开启了和他讨价还价之举。

显然,夏安然的提议很合他们的心意。

将零收转为供应商供货,夏安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看似就价格来说他吃了亏,但是到底谁吃亏还不好说。

对于靠近中山国的农人或者有官方负责集散运输的农人来说,他们依然会选择将货直接运到中山国以赚取更高的收购价,而会将种子卖给商人的则多半是偏远地区,或者消息不灵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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