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籍不在中山国内,自然也算不得是中山国人,然而书院是他们所买的地,故而学社依然还在这儿。
榜上有名之人名唤许勇,其实是被留在本地的分宗。宗族拆合之间纯属寻常,这些宗族们也在漫长的岁月中诞生了一套谈不上是规矩的规矩,宗主之分不看血脉,而看那一支更为繁荣。
虽然,这位许劭本人所在的宗族本为主宗,但是若是被留下来的许勇一支在日后得势,那么宗族里的资源倾向便会偏向了许勇这一支。
看似无情,这却是在绵延百年的战火中所产生的一种智慧。
作为同龄人,许劭徐勇二人彼此之间关系微妙,说看不惯也谈不上,但竞争意识却的确存在。
作为中山国少有的书院之一,此次中山国王的求才令直接被发往了山长手中。
当时学子之间便炸开了锅,愿意一试者众,山长在仔细思考后亦是鼓励大家。
许勇去了,许劭没有。
既然已经留在中山国,许勇自然要想尽办法向国主靠拢。而作为迁出去的主宗,许绍自然不可能一脑袋再凑回去。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被浆糊黏贴在山院里头的喜报,许劭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儿。
围在他身边安慰的人多,但更多却是徐勇的那一个小团队。
而最关键的是,有更多的人选择了中立,他们去了山长身边,这些人想要知道此次择选的题目为何?许勇所答为何。
缘何想要知道这些呢?
许劭心中有数,自是因为这些人想要去参加下一次的择选,因为他们忽然发现了一条新的道路。
除却进入许家亦或者由许家所荐之外的一条新的道路。
同样的情况不仅仅是许家的书院,资讯较为灵通的许家少爷面目沉肃,他只觉得这并非是「苍鹰」的风格,应当也不是程不识的风格,莫非是那位太傅?
说来这位太傅此前并不曾听闻其名但能为那位陛下选中的想来也并非普通人物。
不知还有何等人物在中山王背后为其出谋划策,是谁都无妨。
许家只是此处此处一小角色,还有更多的错节大根扎在了中山国的土壤之下。
与我何干呢,青年轻叹,他看了一眼眉宇间全是兴奋的同窗们,缓缓离开。
他心中有一丝惆怅,他为宗家之子,食宗家哺育,享郎君待遇,自也当舍去个人喜好。若非如此
罢,有空进行无益多想,不妨先思这中山王如此举后对各大家族的冲击吧。此榜之中唯一本地世家唯有许家,纵然只是旁系子,于外人看来许家总是连理之枝,此是机缘,亦为挑战。
还当与族公商量下要如何作为
正月十五,后世的元宵之节,在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寻常日子。
这一天天公作美,并未降雪。
就这隐隐透出的天光中,难得在大冬天能有热闹看的中山国民众缓步向此处聚集,他们拖家带口,尤其是榜上有名者的亲眷更是极其欢喜,这种高昂的情绪很快使得他们在茫茫人群中寻到了对方。
这群人就好像是送孩子上幼儿园的新手爸妈一般,一发现对方是孩子的同班同学的父母立刻便聚集起了一个小团伙进行了家长外交。不过和现代家长们不同的是,为了先一步为家中的郎君们建立社交圈,这些家长团还推出了小小郎君团,意图将这份感情坚定到底。
至于儿子究竟看不看得惯对方的儿子?管他呢!
这群人走得浩浩荡荡,笑声话语声立刻唤醒了半座城。有会来事的货郎立刻扛着箱子跟在了后头,很快就连售卖饭食的摊子也被架起来跟着他们走了。
但是越走,他们便越发现前方渐渐散去积雪的道路给惊了一跳。
此处覆盖着积雪的街道均被役卒提前清扫,露出了下头冻得结实的土面,更方便大家行走。但是人流并未因此提速,反倒有减缓的趋势,后头的人虽着急,却很快发现前头的人是遵循这一种固定的行动模式在前行,队伍虽走得缓慢却一直在动,故而大家便也不催。
待到再靠前了一些,才发现前头有小吏们手持麻绳将队伍束成两人一排以蛇形前进。见他们走来,这些小吏面无表情地叮嘱慢行排队,莫要喧哗。
如此模样很快震慑住了来观礼之人。
虽发了徭役,然以如今的劳动力想要在不到一个月内修建出一处可供集会的园区是不可能的,但好在可就地以冰雪取材。
夏安然令人将雪夯实,在上头浇灌冷水使之外层转为冰层绕此处一圈,如此做成的冰墙足有一个半成人高,极佳地阻挡了外人探寻的视线。
光滑的冰面可反射音波,层层规则的反射之下可达到音波传递效果,此便是故宫天坛内回音壁的原理。
造好后大家试了一下,角度还需要调整,传音效果自也不如回音壁介绍的那般传奇,扩音效果亦是只能说尚可,但也聊胜于无。
观礼者入冰墙所封锁的院内后本以为寒冷,却发现冰墙亦可阻风,没了凛冽北风呼啸里头反而比外面还要暖上些许。
一时议论纷纷。
恰在此时,忽闻低沉之音,宛若兽类咆哮一般绵长蔓延开。人群均都为止一肃,他们虽不知晓此为何音,却可觉其中力量沉肃庄严,甚至有读书人低声轻喃其莫非是龙吟?
正当民众为之震慑之时,有鸣鼓之音相接。
回首看去,便见手持画戟之仪队先行走出,其个个身形健硕,眉目俊朗,衣着统一,齐齐行来极有气势,这些人背后紧随着皂袍的男子。
待到看轻他们的眉目,民众们立刻发出喧哗之声。
这些人共有三十三人,十一人一排列三排徐步前行,步步跨出均都一致,外人看来便觉得气势十足。
礼仗队步到前方阶下分二列散开,学子们亦是分为二列,背转过拱手而立。
只片刻后,持节而出的仪仗行前,举汉刘旗者先,中山国旗者后。着国王玄色朝袍,冠九旒冕的少年人手捧一黑色之物于众人护卫之下缓步踏入。
围观人群立刻发出一阵喧哗,个子矮的纷纷垫脚,而个子高的亦是不得不借力给同行的家人,大家长们纷纷将小儿骑在脖子上向里张望。
那便是刘胜殿下!
是国王殿下呀!
呀呀呀!
此番看热闹的姿态全在夏安然的预料之中。明清之前,君民之间并无太大的阶级差异,见君不跪那是常事,围观君王也算不得大事。
故而,在他决意有此行之前,郅都和窦婴二人便有劝过他莫要将民众放入。
他二人都经历过类似的事件,那还是长安城的皇都之下的,城民都尚且如此,更不必提中山国这一小地方的民众了。
但夏安然却坚持了。
理由极其简单,他为君,亦是父,子民是他的臣亦是子,子民教化不够为他之责,哪儿有嫌弃他们会将气氛烘托得不严肃便将人阻在外头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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