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要择选人才,这五道题考的便是不同领域的治理之法,同时也是进入不同部门的敲门砖。
不公平吗?或许是的,但是夏安然想要的也不全都是按部就班者,还有敢于创新、敢于改变的人。
便是连韩婴之前也只答了一题,如今他手上这人是迄今为止唯一回答了两题的,一则是如何治理自然灾害,另一道却是如何练兵屯军。
前者有一二之亮点,但总体平平,但后者,以夏安然的阅历来看,他觉得很是可行。
他虽然大概知道些领兵的法子,但是到底不是擅长。其中倒是提到了严肃军纪、明确军规,赏罚分明、改甲胄质等说法与他所想雷同嗯
夏安然一个抬眼,时刻注意着他动向的侍从迈着小碎步安静地凑上前来。去请程中尉来,他悄声吩咐,又补充道,若中尉在忙,便请他明日白天再来亦可,不急的。
差点做了逼人加班的坏领导了,小皇帝在心中内疚了一下。他放下纸饮了一口茶,再抬眼时却发现房内三人都看着自己,他饮茶的姿势一顿,恍然意识到这几位也算是在加班了,便说道:诸君批阅辛苦,为眼力计,不妨暂且一歇,用些饭食?
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的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忽然觉得这个建议很是不错。
见几人并未拒绝,夏安然立刻让人去传膳,同时他亦是站了起来动了动身子,很是体贴地建议道:说来魏其侯已来我中山国数日,却还不曾试过我中山国的特产美食吧?
他忽而灿烂一笑:择日不如撞日,魏其侯不妨将家中小郎君一同叫来,也算是接风宴啦。
没错,可怜的窦婴刚到中山国发完了圣旨之后,不过休息了一天就被拉了壮丁,除了衣食住行被人照顾了一番之外,接风宴、歌舞表演均都没有,更别提中山国的旅游景点陪吃陪玩服务了。也幸好窦婴脾气好,压根没计较。
累了好几日,看各种动物爬的字体看了半天颇感辣眼睛的三位文臣都表示这个活动很不错,当然还有另一个理由便是窦婴不太舍得用蜡烛。
虽然中山王是为了他们的视力着想,特意为他们点烛,哪怕根据他的猜测烛应当是用了什么替代品,但这不是心里头还是过不去嘛。
吃宴席时候对光照要求没那么高,自然就可以节省一下用灯啦!
然后他就看到了满堂烛灯。
这里要先说一下,夏安然自觉自己不是一个奢侈的人,真的。
同样是油,在他眼里漆油和灯油也没啥区别,关键是漆蜡还算是白捡的,而灯油则是要向外头人采买。虽然果实收来时候有花销,他为了吸引人将东西摘下来送过来开的价格也不算低。
但是耐不住它的利用率高啊。
果皮榨蜡,果仁榨油,剩下的渣滓还能喂牲畜,再不济也能沤肥,多种用处一出,最后成本一分摊自然就低了。
更何况灯的亮度低,为了保证照亮效果都是放十数盏在一块聚亮的。烛的照明效果好,同样的亮度只要一半即可,这样成本可不就是降下来了嘛。
可惜他的一片苦心并不能为三位长者知。
三人一进堂内便看到房内几个角落都点了放置着四五根蜡烛的烛台,还是那种特别粗,一个烛上头点了两个烛焰的大蜡烛,顿时心中难免一阵翻涌。若不是看到小皇子笑嘻嘻的嘴脸,只怕要当场甩出一句骄奢淫逸的攻击了。
夏安然浑然不知这些人心中所想,他在电视剧里头看到的汉代宫廷剧也都是亮堂堂的,一大堆灯像火箭筒一样堆在一块,除了要表现某个人物内心焦灼或者彰显环境困难才会只点一个小灯之外,大部分都是亮堂堂的。
他这具身体也是身在宫中,小皇子出生的时候贾美人已经有一个儿子,地位已然不同。贾美人没什么家世,但是作为宫中第二等的存在,上头又有一个老好人的薄皇后,日子自然也有滋有味。
故而,中山王心里压根不知道寻常人家开宴也就是每人桌上一盏灯,勉强让大家看清楚彼此的脸罢了。在蜡烛弄出来之后,小皇子还动过拿金灿灿的铜当做烛台以营造反光效果呢。
不过中山国并无铜矿,所以这个奢侈的念头被他按下啦。
作为宴会主人的夏安然端端正正地坐在堂中,见几个心爱的臣子过来立刻起身前去迎接,此举可谓十分客气。不过,一来他年纪小,二来汉初没有那么多规矩,几个臣子也就是躬身回礼,面上丝毫不见拘谨。
夏安然的眼睛扫射了一圈,然后脑袋上挂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问窦婴,小侄子呢?
窦婴也跟着疑惑,但是作为一个优秀的长辈,他还是侧身向小皇子介绍了自己的侄子:殿下,这边是我那侄儿,名窦皖。阿皖,且来见过殿下。
夏安然的面上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侄子,他想要的是小小的软嘟嘟的一只,不是比他还高比他还壮的那种呀!
名唤窦皖的少年郎继承了窦家的光荣传统,长得高,长得白,当然也长得俊。
小孩在窦婴的介绍下缓步走上前来,对着被打击得混混叨叨的夏安然躬身一礼,口中曰:见过中山王殿下,愿殿下长乐无忧。
而此时正满心失落的殿下见有人对着他行礼,竟一个没反应过来,亦是躬下身回了一礼。幸而他及时惊醒没让这一礼拜下去,硬是保持着比对方稍高一些的角度起了来。
夏安然面上笑得和善,心中却被吓得炸了毛。
第25章大汉华章(23)
场内众人只是以为两个小少年相对而拜其乐融融的模样,但他差一点就害了这个小少年。
如果他没有及时起身,方才结结实实地拜了下去,哪怕这个小少年只是无辜受了他这位中山王一拜,在以后便极有可能成为他的黑点。
在这个时代,承受了没有资格承受的礼,也当是你的错误。要不然当初历史上程不识也不会因为在和旁人说话没有避窦婴的席,而被灌夫指着鼻子骂也只能理亏应下了。
刘胜的身份乃一国之主,此间能够受他一拜者唯有帝、长,天地。
当然也不是没有意外。
比如他亲叔叔刘武,在被当做炮灰吸引火力的时候就曾经对着他国内的将领们跪下求他们死战不退保护城内百姓,且与将领们共同沐血守城。
君王一跪可谓折节,其国内将领自有士为知己者死之感,方才爆发以一国之力阻两大强国所攻的巨大战斗力。
这些将军受礼可谓情有可原,世间多赞而不贬,和今日情况可全然不同。
尽管要说起来这个小少年极为无辜,他先拜倒的,哪里想得到这个当藩王的居然不是回颔首礼,亦或者揖礼,而是拜礼呢?
但没办法,这就是这个为礼教所束的世界。一句无礼之徒在现在可是一个绝对的烙印。
出于这一场完全出自于他个人分心所导致虚惊一场的因素,夏安然对这个小郎君十分关注,当下便热情招待起来。
他的关注被几个大人当做是年轻的中山王缺乏同龄人陪伴的寂寞,全不当做一回事。
而这个名叫窦皖的小郎君只能在无良大人们专心致志观赏歌舞,喜食美酒美食中被夏安然缠上了。
热情的小国王细细地询问了一番小郎君的个人喜好,然后惊喜地发现,嘿呀,我们的课业有很多的重合啊?
小少年听闻夏安然这般说,本来严肃板着的小脸也松开了些许,黑黝的眸子闪过点点星光。他这张脸长得好看,眉宇中却透着英气,此时一脸严肃模样别提多可爱了:殿下也曾习武?
夏安然怀着逗小孩的心点头道:本王跟随程不识将军主习刀术,辅修剑术,尚未习兵法,倒是程将军家的小郎君很是厉害。
他很强?
小国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对着刚认识的小伙伴叽咕了一番他和程武两人之间的战绩,再咕叽一番程武小少年如今的臂力,说得窦皖眸光越来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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