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常嬷嬷比起郑嬷嬷,除了心更软一些,话更多一些,也没差在哪儿。
毕竟当初乌拉那拉府就这么一个千娇万宠的小姑奶奶,在教养上怎么可能不上心呢。
其实常嬷嬷其实跟郑嬷嬷一样,都是从宫里头出来的有头脸的姑姑。
只不过郑嬷嬷是原来皇贵妃身边的,直接去了南三所。
而常嬷嬷是太皇太后宫里头的二等姑姑,到了年纪自己钻营着出了宫以后,被乌拉那拉府请回去的。
所以她不是看不出来自家主子对四爷是什么态度,甚至对李氏,对内院的女眷们,松格里的那些心思,常嬷嬷也猜出来个四五分。
她看在眼里不假,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主子戾气那么大,所以她才总是唠叨着想把主子的心劝回来。
那次松格里跟她谈过以后,常嬷嬷能感觉的出主子心里头有事儿,也看得出她在某些事情上的坚决,更加上松格里跟四爷闹得冷淡,常嬷嬷无可奈何,心思也就淡了下去。
眼下四爷又主动开始流连正院,常嬷嬷那颗柔软又爱管事儿的心重新火热起来,她倒是不再多唠叨松格里,只眼神就让松格里觉得吃不消。
所以松格里到底是下定了决心,这么下去绝对是不行的,她实在是烦透了四爷的索取,弄的她总是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休息上面。
还没等她想到稳妥的法子再跟四爷闹将上一回呢,武氏就发动了,磨磨蹭蹭刚洗漱完和早就躺下等着的四爷,都起了身去了东院。
武氏自打伊氏和张氏入府的时候,就搬过来跟乌雅氏一起住了,西院儿里……虽然李氏这一年多一直在禁足,松格里倒是没再安排别人住进去,何苦平白让别人跟着受罪呢。
等他们到的时候,武氏已经在产房里高高低低叫了起来。
“给爷请安,给福晋请安。”因为天气有些冷,大家在东厢房的外间里等着,看见四爷和松格里,都赶紧站起身来请安。
好久没能见到四爷的吉官和汪氏都有些激动,声音在一众女眷里格外甜美了些,让松格里不自觉看了她们一眼,脸上闪过一抹深思。
许是因为已经生过一胎的缘故,武氏这一胎并没有用太长时间,二更刚过就生下来了。
听到里面洪亮有力的哭声,因为想陪着福晋,半夜不得休息的四爷,脸上才泛起几分笑意。
“恭喜爷,恭喜福晋,武格格生了个健康的小阿哥。”接生嬷嬷抱着已经收拾好的襁褓,带着满脸的笑意出来就是一叠声儿的好话。
“好,都有赏,府里上下赏一个月的月例,苏培盛,派人给宫里头传喜讯去。”四爷走过去看了眼襁褓中的婴儿,看不出好看难看,红彤彤的皮子,跟弘晖出生的时候差不多的样子。
松格里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眼神中却闪过一丝诧异。
倒不是说她不高兴,反正以她目前的能力,自是会把弘晖护好,府里头孩子多些说出去也好听,她这个福晋脸上也不是没有光的。
她诧异的是,按理说这个孩子应该是二阿哥弘昀,该是个病秧子,可是武氏因为头一次怀胎有了经验,这次有了郑嬷嬷的照拂,孩子很健康。
想来,更多的应该是李氏的原因,换了个肚子生出来,对弘昀来说,倒是福气了。
她也没想更多,看着孩子已经睡着,稳妥的命人在府门口檐下挂上小金剑,上前敲打了奶嬷嬷一番,又进去隔着帘子看了下武氏,重重给了武氏些赏,这才带着奴才回了正院。
可武氏能够顺利的生下府里头的二阿哥,到底不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儿。
其他侍妾暂且不说,府里头格格位分的主子到底是少了些,伊氏和张氏一直以来都还算安分,若说心头稍微酸一下是有的,更多却不会了。
伊氏比起张氏,还捂着肚子哀叹了一会儿自己那没缘分的孩子,没别人的算计,是她自己身子不争气,没发现怀孕用了寒凉之物,怪不得别人。
张氏回去后又去看了眼睡得香甜的三格格,就心无旁骛的睡下了。
可西小院儿的李氏和与武氏同住东院儿的乌雅氏就真真难受得不行了。
“都是一群贱人,若是本格格那一胎生下来,若是弘昐还在,怎么轮的着她的孩子被叫做二阿哥!”李氏在西小院里捶打着被子,向来绝丽明艳的脸上,横是增添了几分抹之不去的暴戾,有些破坏了她的好颜色。
被禁足在院子里一年多的时间,不得见四爷的面,底下伺候的人没以前那么好说话了,所以她现在连摔打瓷器的底气都没有,只能拿着被子撒气。
“格格,您别生气了,按理说您这会子也该解除禁足了,等到了除夕的时候,爷肯定会准您出去的,大格格都五岁了,也到开始留头的时候,您且耐心些,冲着大格格的面子,爷也不会不来的。”青菊轻声的在旁边劝解着。
自从去年冬里,因为被汪氏捏到了把柄,被追加了半年的禁足后,青莲就不如青菊受宠了。
毕竟青菊虽然不怎么会说话,可是行事却比青莲稳妥了许多,青莲被她打发去了大格格身边。
“这阵子大格格身子可好?”李氏不耐烦的问了一句,虽然她也知道大格格算是她翻身的最后希望,可重男轻女的她仍然没办法对大格格亲香起来。
“前几日有些伤寒,这几日已经好多了,就是用膳有些不香。”青菊轻轻回了话,想到那个瘦弱的小主子,眼里闪过一丝怜惜。
“那就让太医来看!我就不信,郑嬷嬷那个老帮菜敢慢怠了府里的子嗣!”李氏冷哼了一声,恨恨的躺下面朝墙,继续为外面传来的消息心烦意乱起来。
乌雅氏倒是没像她这么暴躁,这次是连大哭也没有的,毕竟同院子住着刚生了小阿哥的武氏,她也不敢动静太大,让人听了去。
所以她只是让枣花和梨花退出去,自己一个人拿着一个小巧的天青色荷包,坐在灯下楞楞地出神。
从三十六年正月里入府,到现在也有快三年的时间,求佛拜菩萨,各种乱七八糟的药,该尝试的法子,她都一一通过乌雅府的关系,尝试了个遍。
可惜她的肚子,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去年她还算盛宠优渥,今年四爷突然喜欢上正院去,后院的恩宠都少了些。
本来她还能安慰自己,四爷不来,她就是想怀都没法子。
可是差不多的恩宠,伊氏怀了,张氏生了,武氏也生了……她再没办法自欺欺人。
难道说她这辈子就没有子女缘分吗?
乌雅氏在灯下,打开荷包,看着自家额娘从佛前给她求回来的,开过光的送子菩萨玉雕,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就扑簌着落下来了,随着烛光的摇曳,才刚刚十七岁的乌雅氏,竟然看出了几分死寂和苍老来。
菩萨,信女如此虔诚,为何您就是不肯圆了信女的愿望呢?这让信女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笑话。
乌雅氏低声笑了很久,泪珠儿也一直不停,她慢慢仰躺在自己的床上,眼神闪烁,带着几分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