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布低着头,一滴一滴的汗水从下巴处跌落,溅到地上。
“或许是我逃走的时候太慌张了,所以那柄匕首落在了现场,”季衡宇突然站起身,对多木摊开手,“掌司猜猜,接下来,公主的护卫进门之后,又做了什么呢?”
察布已经惊慌地摇起了头。
“没错,他惊愕过后,拿起地上的匕首,把姮姬杀了。”
季衡宇说完这句话,整个大殿像消声了一般,听不到半点声音,这个近乎荒诞而又最接近真相的结局,让许多人都措手不及,多木张着口,视线落到抖成筛子的察布时,多少已经知道了答案。
察布没有跟他说实话。
但他也确实对察布说过,如果时机好的话,就算是他们杀了姮姬也无所谓,只要能确保万无一失地嫁祸给季衡宇。
这算是万无一失的机会吗?不,不会,如果多木自己在场,看到地上的匕首他就会知道,季衡宇多半是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计划。
亲自摆到你面前的机会,太过刻意了。
现在他也意识到,不论是揭发姮姬罪行的密信,还是驿馆漏洞百出的防卫,或许对于季衡宇来说,也是“摆到面前的机会”,刻意到让人发笑。
是他小看了这个冲动易怒的二公子。
又或者是,很久之前,他就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圈套,然后将计就计地让他看低他呢?
竟是这么缜密的人啊……
“那二公子袖口上的血迹呢?”多木还是想挣扎一下,他看着季衡宇,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季衡宇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掌司说这个?这个好说,我听到声音觉得不对,从后门赶过去的时候,看到姮姬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这是过去探查他伤口的时候不小心染上的,本来我没想跑,可是那些泗泠护卫和玉麟军赶过来的时候口中都喊着‘抓住季二郎’!”
“我没办法啊!”他摊了摊手,“你们的人那么义愤填膺,愤怒之下把我杀了的可能都有,我当然要先保证活着,才好在这大殿上揭发你们啊!”
季衡宇的神情骄纵又狂妄,基本上就是冲着激怒他去的,多木与他对视良久,最后却是挪开眼去,毫无感情地对李庭玉欠了欠身:“我没想到是这样的局面,贵国陛下可否给我一个审问的机会?”
季衡宇不论是话里化外,多木掌司都是知情的人,然而现在多木的口气显然也是被蒙在鼓里,知道自己也落入别人的圈套之后,他很快就开始撇清自己。
也是个冷酷又冷静的人啊……
李庭玉笑着点了点头:“自然,就算是季衡宇这么说,也不能当是真的,大盛也会尽力找到能佐证真相的证据,让泗泠信服的。”
季衡宇笑着道:“杀人的不是我,但是真正的凶手身上肯定会有血迹的,从昨日开始察布大哥为了抓捕我跟着玉麟军跑前跑后,大概没时间换衣服吧?”
张栋看了一眼察布。
他最清楚,自从姮姬出事后,他和察布还没有分开过……
多木冷面走过来,站在察布身前:“是你杀了公主吗?”
察布满头大汗,仓惶地摇着头:“掌司,不是我……救救我……真的不是我——”
他求饶求到一半,张栋已经快步走过去将他的外衣撕开了,里面雪白的中衣上沾满了血迹,腰间还挂了一个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香包来掩盖血腥味。
察布百口莫辩,他绝望地跪坐在地上,眼中已经没了生气。
多木大喝一声:“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就算是公主对下人态度恶劣,也不是你憎恶她的理由!”他说完,忽然跨步上前,抽出张栋腰间的刀一下刺向察布,一击致命,察布软软地躺在了地上,睁着眼睛看着前方,好像死不瞑目一般。
多数人都知道这场闹剧几乎快要落幕了。
没人相信多木不知情的话,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继续追问,众人都清楚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大盛不再屈于劣势了,他们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泗泠,反而是泗泠在耍心机对付大盛。
“没想到竟然是一场误会,”多木掏出手帕擦了擦了自己沾上鲜血的手,先是对季衡宇鞠了一躬,“让二公子受苦了。”
季衡宇不客气地摇了摇头:“你们公主身边的下人好像也太猖狂了,连主子都敢杀。”
故意的讥讽并没有让多木变脸色,他抬头看向上面的李庭玉,突然说了一句让在场之人都为之震惊的话。
“但是,非常抱歉,鄙人原本在商谈中谈到的条款,泗泠绝对不会有任何让步。”
李庭玉面容一僵,笑意终于全部消退了,而那些本以为大盛大获全胜的臣子们,也纷纷面露异色。
泗泠为何在没有把柄之后依然不让步,刚刚结束战乱百废待兴的泗泠根本没有筹码和大盛对等座谈,更没有资格让大盛同意为泗泠做嫁衣的互市规则。
大家最终不欢而散。
季家几位爷同乘一辆马车回的武敬侯府,一路上马车上的气氛都异常沉闷,季衡宇觉得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季琅推了他一下,抿了抿唇:“那个……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姮姬,真不是你杀的?”
季衡宇回过神来,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觉得,依你的性格,无论怎么样都会自己亲手报仇的。”季琅挠了挠头。
季衡宇点了点头,却是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小叔自己猜去吧!只是我没想到,多木那个混蛋居然毫不退让,葫芦里到底是卖得什么药!”
“殿下和卓九娘的大婚,订在下月初九。”季清平突然平静地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两人都是疑惑地转头看他。
“这么快,会不会有些太仓促了?”季衡宇下意识问道。
季清平却是皱着眉摇了摇头:“之前我没在意,现在看来,这或许是一个信号。”
“信号?”两人齐齐问出口。
“对,说明北境,也许要不太平了,而这种不太平,源于大盛内部,也源于外部的塔塔,一旦北境战事爆发,你说,陛下希不希望泗泠那边再火上浇油呢?”季清平抬起头,目光幽深地看着二人,车内久久没有人再说话。
来了!昨天庆祝祖国妈妈生日太兴奋了以至于忘了更新!
第90章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