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笃定、果决的响起我不怕你,也不会离开你。
是吗?谢朗最后一滴泪滑落,滴在陈雩肩头,那我们约定好了,说到一定要做到。
嗯,约定好了。
谢朗仿佛得到一个安心的答案,如释重负。
疲倦到极致的身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就那么将全身重量压在了陈雩身上他睡着了。
把谢朗重新放到床上,试了试他的体温,陈雩重新换一条毛巾,搭在他额头,又坐在床边看了谢朗半晌,才轻手轻脚起来,收走已经打包好的垃圾,离开房间。
季明安坐在沙发上,见陈雩出来,就摁灭烟,起身去开窗透气。
又睡了?
嗯。
能睡着就好,季明安看向陈雩,指指茶几上放着的两份外卖,一份给你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
谢谢。陈雩走过去。
季明安摆摆手,站起来,另一份等谢朗醒了,热给他吃,对了,你会用微波炉吧?
会。
微波炉陈雩还是会用的。
晚上你留下照顾谢朗,可以吗?季明安按按太阳穴,捏捏鼻梁,露出疲倦,我昨晚写了一晚上歌,今天又在照顾谢朗,到现在也没睡,想回去尽快补个眠。
话锋一转,带上自我调侃,毕竟,我最最亲爱的还没追到,累死可不是我追求的结果。
略带玩笑的话,总算让死气沉沉的气氛活跃一点。
陈雩包着一口面条,匆匆咽下去后,点头,我会照顾好他的。
季明安走到玄关,穿好鞋,谢朗吃的药放在茶几上了,他睡醒,就叮嘱他吃,那我先走了。
送走季明安,陈雩也飞快吃完晚餐,又给纪娟打电话,告诉她晚上不回去,就重新回到房间。
陈雩靠着床沿,坐在地上。
从旁边的床头柜,拿下一本没看过的书翻开。
翻到一半,书页间夹着一张空白的卡纸,陈雩本来以为只是谢朗拿来当书签做标记的,正要翻过去,忽然发现卡纸上,有写下字,又用橡皮擦去的痕迹。
那几个字的印记很深。
就算不用铅笔去涂抹,也能隐约猜出是什么字。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陈雩一瞬间,心脏再次酸涩起来。
他想到谢朗左手手腕那一道很深的,狰狞蜿蜒的疤痕。
谢朗是这样的吗?
不是!
谢朗是主角,应该光环加身,应该活得鲜活、耀眼,是11中每个学生崇拜的对象。
这个世界,在作者弃坑开始,谢朗作为唯一登场的主角,就走向崩坏。
他的人生改变。
从沐浴阳光变成坠落黑暗。
他怎么帮谢朗?是不是只要他走完小十七设定的线路,一切就会恢复原样?
陈雩思考着,想把小十七叫出来问清楚,但在那之前
那是我16岁那年,自杀前写下的或许,算是遗言?谢朗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陈雩猛地转头,你醒了?
又看一眼床头放的闹钟,才过去3个小时。
他站起来,饿了吗?季明安给你买了粥,我去帮你热一下。
谢朗没答,他的瞳仁很黑,深邃的如同海底深渊,静静望着陈雩,轻轻的,会怕吗?
陈雩停下来,不怕。
依旧是笃定、坚决的语气。
忽然重新回到床边,陈雩张开双臂,低着头注视谢朗,要再抱一抱确认吗?
谢朗却摇摇头。
不用确认的,我信你。
他的小鱼,撒谎的技术太拙劣,一眼就能发现。
谢朗拍拍床沿,我不想吃东西,不饿,小鱼坐下,陪我聊聊天。
不行,陈雩板着脸,难得带上命令的口吻,你一定要吃,吃完了,还要吃药。
他丢下一句,你等我。
粥热得很快,不到五分钟,陈雩就端着进来。
能拿吗?要不要我喂你?谢朗还烧着,只是没那么高了,手软、脚软的症状也还在。
谢朗不想吃,不想动。
可面对陈雩满是担忧的脸,再次拒绝的话,说不出来。
他垂下眼睑,自己动手端过碗,我会吃完。
那我去给你拿药。
匆匆跑到大厅,拿起放在茶几的药,又装一杯温开水,再次返回房间。
谢朗吃完粥和药,重新看向陈雩。
陈雩终于坐下,视线落在刚刚被他翻出来的那张卡纸,沉默几秒,轻声开口关于你的痛苦和难过,愿意跟我说说吗?
或许,说出来会舒服一些,总是憋在心里,独自忍受,非常累。
谢朗确实已经承受不住。
他忍啊忍,从过去一直忍耐到现在。
他用阳光笑容伪装自己,麻痹自己,仿佛自己就真的活在阳光下,可以像个人,正常活着。
然而,他又遇到傅景鸢,又一次听见傅景鸢对他说后悔生下你,终于再也承受不住。
我的父亲,不谢启。谢朗嘴角翘起一抹嘲讽,声音干涩、沙哑,他在遇到我母亲以前,就有情人,对方是名演员。谢启的公司当时处在上升期,如果娶一个演员,不仅对他没有任何帮助,还会因为绯闻,陷入被动,会被影响,正巧那个时候,他碰到了我母亲,傅景鸢。
我母亲出生书香世家,小小年纪就被誉为神童,18岁,就登上金色大厅演奏,对谢启来说,我母亲是最合适的结婚人选。
他们很快结婚,生下了我,谢启花心、滥情,这些缺点随着他事业、公司稳定,暴露无遗。
陈雩就坐在谢朗身边,安静地倾听。
谢朗语气很淡,情绪没有任何起伏
我三岁时,母亲发现谢启在外面养着情人,就是那名演员,对方也有一个孩子,甚至比我大,他们从来没断过,我母亲莫名其妙,从正妻变成小三,从此我的生活也翻天覆地。母亲心高气傲,决不许对方的孩子超过我,我一定要足够优秀,样样必须第一,我开始被安排各种课程,从早到晚
三岁。
那么小。
陈雩忍不住,握住谢朗的手,仿佛在传递他勇气和力量。
谢朗垂下眼,望着陈雩主动握过来的手,半晌,更紧地回握住。
那时候,只有外公最疼我,我每天都非常期待见到他,但我四岁时,发生了一件事,我被谢启的竞争对手绑架了。他的语调沉下来,染上悲伤,那天是我非缠着外公带我去玩,因为太急,他没带哮喘喷雾,我被绑架的时候,他追歹徒,追了很远,哮喘发作时,没有没有任何人看见
陈雩身体已经开始发冷。
他想起谢朗生日那天,清晨的海,还有谢朗明明站在阳光下,却冷得像南极冰的体温。
他张了张嘴,声音却堵在喉咙,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谢朗。
谢朗闭上眼睛,仍然紧紧握着陈雩的手。
后来,我母亲再婚。我的继父比我母亲小三岁,非常爱她,爱屋及乌,他也很疼我。我母亲因为外公、因为我和谢启的血缘,跟我关系冷淡,只有他会每天早起为我煮早饭,每次我考好,会表扬我,给我准备礼物。
我生日的时候,明明我们家没有吃长寿面的习俗,但他一定会进厨房,为我煮一碗。
陈雩看着谢朗,谢朗视线落在前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可是,他的唇色发白,由于拼命忍耐,肌肉完全绷着。
整个人很细微的,在颤抖。
可是,在我十三岁那年,时叔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