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买了灯笼,对联,福字,还有玉米、蒜头、辣椒挂件,从年三十早上一起床就开始布置。
柏严下楼到客厅时发现原本的英伦风已经变成了农家乐风,程越穿了件红毛衣,正在热火朝天地把假玉米往窗户上挂。
听到脚步声,程越就转头看了柏严一眼,然后指了指餐桌说:给你买了早餐。
柏严瞄了一眼餐桌,发现那套吃法餐专用的进口骨瓷碟里放着油条,高脚香槟杯里装着豆汁儿。
程越头也不回地解释:阿姨走之前做了大扫除,好多东西收起来了,只找到这套。我晚上还会用它们来装小鸡炖蘑菇,有问题吗?
柏严背对着程越,微微低头抿唇,没有表示异议,安静低下头吃早餐。
吃完,柏严去了厨房洗餐具,刚洗完转身,程越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柏严的身后,柏严还没有反应过来,程越迅速地就给柏严围上了一根红围巾。
柏严站在原地愣住,程越后退两步,摸着下巴说:好看。
柏严从来没有用过这么鲜艳的颜色,习惯性地抬手就要摘掉。
别摘,过年呢。程越不满地摁住柏严的手,说,过年就得穿新衣裳,而且一定要带红色,红色多合适啊。
柏严看了看程越,裹在红毛衣里的程越显得特别白嫩。
的确是很合适。
柏严总是算没有再动手摘。
程越很高兴,说:那走吧,出去买点东西,就准备开始做年夜饭。
柏严顿了顿,说:柏氏酒店过年也有值班的,可以叫一个厨师班过来。
程越立刻不满,转头去瞪柏严,说:你真的没有生活乐趣,过年的仪式感就在于自己做年夜饭知道吗?包括买菜的过程,都很有意义。
柏严又说:连菜也要自己买?
程越翻白眼:菜市场不少摊位也会营业到中午。
柏严终于不多话,乖乖围着红围巾,穿好大衣陪程越出门买菜,乖乖拎着一大袋食材回家,又乖乖听从程越的安排择菜洗菜。
两个人磨磨蹭蹭地弄到下午六点,才弄好了五菜一汤,最重要的土豆焖腊肉放在最中间。
满屋的红色,还有桌上热腾腾的饭菜,电视里放着热闹的春节节目,新年的味道非常浓郁。
程越和柏严都是一样,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年味了。
程越兴致来了,倒了点儿啤酒喝,还没一杯他就开始晕。
俞书提前发来了拜年短信,并发了一点儿之前录制《林间小屋》的片花给程越,让程越看看有没有不合适需要剪掉的内容。
程越喝得迷糊,就将那短短几分钟的视频反复看,还给柏严炫耀,说:我特别喜欢桂老师和荣老师,他们也喜欢我。
柏严也就陪着,认真看了好多遍那视频。
视频里有一点儿程越和两位老师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柏严看了就说:你没有怎么给我说过你以前的事情。
程越认真想了想,说:我以前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跑龙套。
柏严说:不是,你小时候的事情,你在节目里说那些。
程越混沌的大脑想了半天,其实他在面对镜头的时候没有说太多,只是说自己小时候很讨人喜欢,经常在联欢会表演节目,于是发现了自己的演戏天赋。又说那时候他没有太多娱乐,于是养成了看闲书的习惯。
程越真的不爱说,不过因为今天喝了点儿酒,面对的又是柏严,程越就特别愿意表达。
于是他笑着看柏严,眼里都是盈盈水光,将节目里没有说的都说了:说起来很好笑,那时候在孤儿院经常会有一些慰问活动,要表演节目,卖惨求捐助什么的。我哭得最快最惨,眼泪说来就来,还收放自如,感谢领导的时候,表情也特别到位。后来就慢慢发现,自己演什么都能很快入戏。
你柏严说了一个字,又像是不知道怎么继续,顿住了。
犯错误的时候,老师会把我们关在图书室,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看些闲书的,后来才发现,那些闲书对现在的我来说都是有用的。而且也是那时候的一切才造就了现在的我。程越轻笑一声,说:不用一副我好像很惨的表情,现在的我已经比大多数人过的好多了。
柏严不答,只是微微皱眉看着程越。
程越又迷迷瞪瞪地说:那时候很期待过年,过年的时候有很多慰问品。后来啊自己出来讨生活,连慰问都没有了。
柏严的眉头皱得更深。
这是程越第一次主动说起那么多的过去,但都不是什么好的。
可是这些事情对程越来说真的都只是往事了,他早已经不会为这些感到难过,说完就自己高兴起来,抬手要去揉柏严的头,柏严下意识地往后躲,但一瞬又停了下来,任由程越摸了他的头。
程越喝得反应有点迟钝,没感觉到柏严刻意的停留,薅了一把柏严的头毛,赶紧收回手,特别乐呵地说:还不是让我摸到了,哈哈哈哈!
柏严低头喝了口汤,掩饰住了唇边的笑意。
程越乐呵的情绪继续蔓延,高兴地说:都没想到,这才多久啊,我就有这么大一个儿子了!还和儿子一起过年,还可以第一个给我儿子说新年快乐,你知道吧,当面给重要的人说新年快乐,也是新年仪式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
柏严单手托着下巴,安静地听程越瞎说。
程越一边喝一边宣布他明天的新年第一天计划:去庙里拜拜,晚上去看《毕业典礼》的首映。
说到后来,程越开始口齿不清。毕竟他今天早上起得早,白天又折腾了一天,酒劲儿上来,程越没一会儿就困了,倒在沙发上休息,很快就睡了过去。
柏严拿了条毯子给程越搭上,接着起身去收拾餐桌,等他打扫完卫生,再次回到沙发边,程越还在美美地睡着。
接近零点时,鞭炮声开始变得密集,虽然门窗紧闭,但那动静不小。
程越依然睡得很好,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要给柏严说新年快乐,结果到现在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柏严静静地看着程越因为醉酒而有些微红的脸。
就像抹了胭脂似的。
柏严看了一会儿,突然像是受到蛊惑一样,伸出食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最红的地方。
零点的钟声在这一刻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猛然炸开,彻底掩盖住了柏严心口狂跳的声响。他迅速收回手,像是被抓到一样心虚,立刻远离了程越。
指尖那一丝丝细腻的触感还未来得及抓住,又飞快地散去。
而程越什么都没有察觉,胡乱呓语,继续好梦。
零点过去,屋外的鞭炮声渐渐弱了下去,柏严的心跳也一点点恢复正常,他的脸变得和从前一样冷漠,但眼底的一丝丝温柔却没有刻意掩饰。
他俯下身,看着熟睡之中的程越,低低地,缓缓地开口。
新年快乐。
程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而且他把给重要的人当面说新年快乐这一仪式给忘得干干净净。
但好歹还记得今天的计划。
程越穿上红毛衣,柏严围上红围巾,出门。
大年出来来庙里的人特别多,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但程越一点儿也不焦躁,他把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和柏严并肩,慢慢地顺着人群走,一边走,一边欣赏沿路的石雕神像。
走到月老殿,程越停了下来。
他不是想求姻缘,只是觉得月老殿的塑像实在是太好看了,面部表情都很传神,身体的细节都很精致。
gu903();程越正想和身边的柏严分享自己的心得,结果一扭头,发现人太多,柏严被挤开了,中间隔了好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