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少汗水,经历了多少波折说是“头悬梁,锥刺骨”,也不为过。这下好了,数千人围剿三十几个,居然未竟全功,还搭上半座县衙和无数良善百姓。如果不将马氏兄妹尽快擒获,岑某人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贤良名声,即将毁于一旦注1
此外,此外还有,被吓得满脸惶恐的妻子,被烧得满胳膊的水泡老娘马子张,马三娘,如果让你们两个逃出生天,岑某,岑某就枉为人子岑某,岑某就不配来世上走这一遭
心中恨意难消,岑彭在指挥手下弟兄检查进出百姓的时候,难免就过于仔细了些。而郡兵们当中,向来都不缺拿着鸡毛当令箭货色。为了讨好县宰,也为了掩饰自己昨天的无能,他们一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将百姓们从头到脚,仔细搜捡。真恨不能连篮子里的鸡蛋都尽数敲开,以免马子张兄妹两个变成蛋黄,躲在蛋壳里边混出城外
如此一来,时间就耽搁得有些久了。眼看着太阳就爬上了头顶,而出城的队伍,却排得越来越长,好半晌,都无法向前挪动分毫。,老百姓若是没有点儿要紧的事情,谁愿意终日四下奔波结果大清早起来排队,排了一两个多时辰却依然出不了城,心里头就开始着了急。有人仗着自己身材矮小灵活,开始寻找缝隙朝队伍前头钻。有人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开始偷偷推搡临近的同伴。还有人,则豁出去脸皮,直接朝队伍最前方挤,一边挤,一边大声叫喊,“帮忙,帮忙,行行好,家里头有人出疹子,得赶紧去城外赵家庄找郎中。救人如救火”
“不要挤,不要挤,县宰大人说了要排队”位置相对靠前的百姓,当然不甘心被人夹了塞。也大声叫喊着,缩短彼此之间的空隙,不给偷奸耍滑者可趁之机。如此一来,整个队伍瞬间大乱,人挨人,人挤人,在城门口乱成了一锅粥。
“啪”捕头阎奉大怒,抬起皮鞭,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几名百姓,兜头便抽,“挤什么挤,赶着去投胎啊。都跟我滚回队伍里头去,否则,休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此举是存心为了拍县宰岑彭的马屁,怎奈玩得实在不是时候。当即,挨了抽的百姓们,一个个抱着脑袋仓惶后退。而后排急着出城的百姓,却根本没受到切肤之痛,兀自努力向前涌。令早已乱成了粥的队伍,愈发失去了秩序。所有人你对我搡,各不相让,叫骂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好巧不巧,队伍后侧,有辆运送粪水出城的驴车,忽然被推翻在地。刹那间,黄绿色的汁水,撒得到处都是。一股恶臭冲天而起,顷刻间就席卷整个城门。
“该死,该死的愚民”那县宰岑彭站的虽远,避免了粪水淋头的噩运。却也被熏得头昏脑涨,只得捏住鼻子屏住呼吸,将两排牙却咬得咯吱作响。
“大人,怎么办再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乱子”县尉任光竭力控制自己想吐的,手捂鼻孔,大声提醒。
“县宰不要着急,小的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捕头阎奉、李秩唯恐岑彭盛怒之下,让自己吃挂落。拎着皮鞭和铁尺,就想朝人群里头冲。
双脚刚刚开始移动,却被岑彭一把一个,从背后拉住了腰带。“不急,粪车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来凑热闹,怕是有人故意捣乱。”
“啊”捕头阎奉、李秩双双打了个冷战,涌在嘴边的狠话,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
欺负百姓,他们没有任何顾忌。可去招惹马子张的同党,却远远超过了二人的胆气范围。昨天郡兵虽然十面埋伏,杀了马子张及其同党措手不及。可自家最后的伤亡,却是凤凰山盗匪的十倍以上。他们两个都算是棘阳县的头面人物,犯不着亲自去以身犯险。
“弓来”早就知道这两个捕头是什么货色,岑彭也不生气。略一沉吟,沉声吩咐。
眼前情况,必须快刀斩乱麻。否则,继续这样乱下去,自己颜面受损是万一让那马家兄妹趁机溜走,可就是前功尽弃,后患无穷。
顺手接过一名士兵小跑着递上前的弓箭,县宰岑彭双臂用力,将弓拉了个满月,瞄准正前方三十步外一个觉得自己吃了亏,正打着牲口拼命往前挤的车夫,咻的一声将箭射出“滚,滚后面去,谁敢再挤,啊”马夫正对加塞者大声喝骂,突然觉得脸上一热,眼前世界刹那变成血红一片。赶紧抬手一抹,双掌间,尽是湿热的血浆
“噗通”还没等他搞清楚血是哪里来的,家里最值钱的东西,载着自己整日进出棘阳的青花骡子突然扑倒在地,车辕登时断裂,将此人从座位上掼了下去,摔成了滚地葫芦。
“嗖”“嗖”“嗖”岑彭才不管杀了牲口之后,牲口的主人今后拿什么来谋生利箭接连脱离弓臂,将挤在人群中的几头驮马和骡子,先后放倒。“整队,再敢乱用乱挤,扰乱秩序者,有如此马”
“我可怜的青花啊”
“大黄”
“老天爷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杀人啦,杀人啦”
嚎哭声,叫嚷声,接连而起。先前还唯恐自己位置不够靠前的百姓们,双手抱头,撒腿就往远离城门处钻。
“来人,给我重新整队刚才凡是在城门口者,谁都不准走该进的继续进,该出的继续出”岑彭收回弓箭,下达最后通牒。“有不肯接受检查,或者再推乱挤者,直接用刀子招呼”
“是”县丞阴宣早就等得不耐烦,拎着兵器,带着党羽,就往百姓队伍当中扑。
“你们,上去维持秩序,有不服管教者,给我往死里抽”县尉任光心中不忍,点起两小队郡兵,大声吩咐,让他们尽量拿鞭子说话,不要乱杀无辜。
“啊”“啊”“呀,娘咧”
“啪”“啪”“啪”“啪”“啪”“啪”
尖叫声和皮鞭与接触声,接连响起。不多时,城门口除了几个被郡兵们打伤,躺在地上翻滚呻吟的“倒霉蛋”之外,其余的百姓,都被强迫站在了两条新的队伍内。一进一出,秩序井然。
“青花,青花,我的青花啊”青花骡子的主人,失魂落魄,跟在人流往城外挪。牲口死了,货车散架了,他即便出城,也不可能拉到什么东西。可此时此刻,他早已失去了理智,只顾瞪着一双没有光泽的眼睛,缓缓朝外边走,“青花,青花,咱们今天好好干,晚上,晚上请你吃黑豆,黑豆”
“唉”其他百姓,低声叹气。牲口死了,车散架了,拉车人一家老小的生计也就断了,这结局,简直比当场射杀了他还要惨上双倍。
“该死,该死的岑彭心肠也忒狠毒”刘秀、严光、朱祐和邓奉四人站在队伍末尾,八只拳头紧握,心急如焚。
尽管先前的混乱并非他们几个策划,大伙为了出城,所准备的许多巧妙招数,还根本没来得及施展。但眼见岑彭如此狠辣决绝,他们依旧无法不担心,万一计策失灵,马家兄妹和今天出手帮忙的所有人,将落到怎样下场
“着火啦,着火啦,县衙又着火啦”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阵热风吹来,让大家伙同时呼吸一滞。紧跟着,一股铺天盖地的焦糊味直冲鼻孔。众人惊愕回头,只见三四里外,有股粗大的烟柱,直冲云霄。
“着火啦,着火啦,县衙又着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