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画完他到头就睡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了画面上多了一点东西。

多了一轮小小的太阳,歪歪扭扭地挂在乌云的天空上。画得很丑,颜色用得很亮,跟小孩子的手笔一样。

江戈在画前沉默了好久。

他修了修那幅画,金色的太阳从乌云中破出,一束束剑一般的光亮从云层里劈下。他握笔的手颤抖了很久,最后从将最后一处阳光轻轻地落在了挣扎向上爬出来的骷髅身上。

画完后,握着的笔啪一下,落到了地上。

流浪汉探头探脑地进来,一眼瞅见他木立在画前,急忙干笑地说:哎呀呀,不好意思啊,我小时候也可喜欢画画了,一个没忍住就那笔涂了涂,你别生气啊,别气别气,我给你面包当赔偿行不行?

说着,流浪汉凑到了他面前,大概以为他快要发火。

一眼看到那幅修好的画。

流浪汉也愣了好久,连声夸他,不愧是有名的艺术家,这画面画得、画得、画得太美了。

他开始写生,开始绘画古图,会出门带些其他的日用回来。流浪汉日常上门打秋风。

但是,有一天,他煮了肉,流浪汉也没有上门打秋风了。

他敲开一间间破败的房屋。

最后江戈才搞清楚,流浪汉其实当初是个议员来着,因为在投票通过提案的时候,他对裴拉议员的提案投了反对票。不久后,流浪汉就蓬头垢面,佝偻着背躲在这种议员们绝对不会踏入的贫民窟。

但是那天早上,安全警察将流浪汉从房间中拖出来。

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们绝不允许我们活在一个透明的箱子里,现在,荷枪实弹的人,他们企图闯进每个人的家中,将我们拖出来,塞进玻璃箱中,然后贴上封条,他们再站在箱外观看,最后宣布这就是安全!

裴拉议员的声音高昂起来,充满了共情的能力。

江戈抽了口烟,呵出雾气。

他的前尘往事太多了,多到很多时候,他都仿佛要忘记了有那么多的过去。平时不会想起那些人那些事,只有那种阵痛一次次,像刀锋划过一样,刻在他的脊柱上。

一刀一刀,天长地久,刀痕多得远远看去,也就像好端端地没事了。

也就觉得忘了。

然而,在某些时候,总会那么猝不及防的,忽然因为一张照片,一个地点,一句话,就从幽深如古井的记忆里,浮上一张面孔来。然后隔着无比长远的距离,那些声音光影,又掠过了眼神。

就像现在。

裴拉议员的演说还在继续,而他靠着柱子,沉默地抽着烟。

于烟雾里,被记忆淹没。

终日画着绝望白骨的画家终于走出了他的房间。他认认真真地洗干净了脸,换上了干干净净的白衬衫,搭配着黑长裤。阴郁的刘海也一刀割短了,露出苍白的面孔。然后他对着房间中的镜子牵动自己的唇角。

努力了好久,他才成功地露出温和的,让人觉得如同春日浮光的微笑。

所以后来,江戈习惯了对像四叔这样的人笑,对想杀他的人笑,对形形色色的人笑,笑得温和,如沐春风。

当他干干净净地走上街的时候,没有人将他与那个疯狂的地狱画家联系起来。

每个人都觉得这个年轻人让人看着觉得身心愉快,清朗温和,有礼貌,又爱笑。

画坛里一名年轻画师横空出事,他的所有画都光明堂堂,让人觉得看到了就一扫阴霾,最大的特色就是每一幅画面上,都有一轮太阳。

年轻画师的画价格一路水涨船高。高官显贵们都喜欢请他来为自己画一幅,挂在正堂中,以衬托自己品性磊落,光明无比。

他就这样,以剑走偏锋的方式融进了高层里。

终于有一天,裴拉议员派人请他去为自己画一幅画。

接到邀请之后,他在对着镜子整装,保证自己整个人清清爽爽,干净得体,对着镜子露出再温和不过的微笑。然后他走出了房间,坐上了裴拉议员派来请他的车。

画作只用一天就完成了。

他拜辞时,一个人走出了大门,裴拉议员并没有送普通人出门的习惯,保卫没有起疑心。

第二天,裴拉议员的情妇拉开书房门的时候,尖叫一声吓晕在地。

一副几乎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画铺展在书房雪白的墙壁上。

一轮融金般的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天空上,赤炎般的阳光铺洒下来,像是万千道利刃。在那样灼热明亮的光芒下,是一片被灼烧得正要熔化的血色大地。腥浓的红血铺展开,或深或浅的肉片层层叠叠堆出赤地嶙峋,而一具白骨跪在大地上,极度地扭曲,就像在哀嚎。

书房的椅上没有裴拉议员。

他被镶嵌在了墙壁上。

地狱画家,本就该用最血腥的手段来描绘人间的人间的罪恶。

这是一座华丽无比的城。

阴谋,血腥,贪婪,恐怖。

这是建在白骨之上的辉煌城市。

所有人都在这白骨的舞台上带着面具,个个都是绝妙的戏子,朝着整个世界唱念跌打,自己心知肚明却要求其他的人做傻子。

烟腾起来了,透过烟裴拉议员的脸只剩骷髅。

江戈一阵反胃。

他掐灭了烟,站起身,走进了一家妆染店。

第59章都市鬼魅

距离大选只剩下一个月。

尽管裴拉议员竭尽全力地攻击科迪特将军,但是局势已经开始出现了不妙的转化,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沉默,甚至原本支持议员的人也开始转变了局势。

为此,裴拉议员私底下不知道摔了多少茶杯。

阿瓦尔,阿瓦尔,一切都是那个见鬼的阿瓦尔的错。

裴拉议员愤怒地在自己的书房中破口大骂,他手下的幕僚们穿着黑礼服,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等到裴拉议员愤怒稍微平息的时候,终于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了:议员先生,现在的局势很不妙。

我当然知道。

裴拉议员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在公众面前永远风度翩翩的人此时阴沉得可怕,双眼中沉着无尽的恼怒。

阿瓦尔,犯罪监测系统。

这是一把让人恐惧的刀。

他们谁也不知道,掌握在科迪特将军手中的犯罪监测系统到底完成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如果真的像军方所称的那样,阿瓦尔能够监控到所有犯罪,那么最恐惧的绝对是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

心照不宣,一步步爬上来的人,谁真的是一身干净?

畏惧于这一点,很多中立的人选择沉默,在暗中站到了军方的手中。

因为谁也不想收到来自阿瓦尔的通讯。

裴拉议员阴沉着脸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十指相抵,眼中光芒闪烁,思考着如何应对现在不利于自己的局面。

科迪特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

就在气氛僵硬到了极点的时候,房门被急促地敲响。

进。

裴拉议员的助理带着一叠文件,面色焦急地走了进来。

阿道克少将被暗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