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无为想了想:“听师父说,至今已有四五百年吧。那时候天下小国林立,还不像如今有统一大业。当年,□□师出身贵胄,突大梦醒来,离世入山,在山林之中建立了清水观。”
“大梦醒来?”汤豆追问“怎么个大梦醒来法?”
无为摇头:“师父没有说得太清楚。但历代是有传言的,说□□师在梦中去了仙境、见了仙人,偷看仙书,醒来后,将梦中所见,记录成册,也就是后来我们观里历代研习的《杂策》。”
汤豆就不明白,听上去是很厉害的东西,怎么会叫杂策这么随便的名字。
无为笑着说“封皮上本来还没名字呢,这个名字都还只是大家私下叫的,因为里面包罗万象,小到作法找猫找狗,大到成仙得道的技法,都是有的。”
成仙得道?汤豆心里一动“那这么多年,有人学成了这个成仙得道的技法吗?”
无为摇头。
“为什么呀?”
无为轻笑“别说成仙得道的技法,就是其它许多,只要是稍大一些术法,也是没有几个人能做得成的。一本杂策看着热闹,其实都是纸上谈兵罢了。能用的不足一二。大家都说,只是装装门面,驱邪当然是不在话下,旁的其实没有指望的。”起了兴致,又说了许多关于道观的好话。
后来汤豆返回车上,宋嫫嘀咕:“这道长怎么自家的什么事,都往外兜啊?”
汤豆心里却像明镜一样:“他不是往外兜。他是觉得我有天赋,将来或者能做道士的。”
宋嫫大惊失色:“那怎么行呢?!”
汤豆想到二叔穿着她那金闪闪的道袍,带着镶嵌着一堆宝石的冠子招摇过市,脸上不由露出笑意。二叔真胡闹,可也真好看。
宋嫫急了:“真的是万万不行,姐儿怎么能去做女道士呢。”
汤豆大笑起来“看把你吓的。”
宋嫫一看是玩笑的,可松了好大一口气。直说“姐儿不好这样吓唬人。”说起做道士有多苦“奴婢去打听了的,那清水观建在深山老林里面,蛇虫鼠蚁也多,每年都有被蛇咬了治不回来的。就算是要买点什么,出山还得五六天一个来回。姐儿要是进了山,吃个点心都吃不着了,便是奴婢们快马加鞭地去给姐儿买,回山也都馊了。咱们姐儿这么娇贵的人,过这种日子,娘子不得心疼死啊。”
说完想来是不放心,怕清水观真的要图自己主家,立刻往前面车上去,可能是去说给徐娘子知道。
春夏正坐在一边吃点心,见宋嫫跑走,扭头小声对汤豆嘀咕:“一会儿娘子就要来教训姐儿了!宋婆子最爱告状!”
汤豆逗她:“可不是吗。我一会儿肯定要被教训的。”
春夏生气:“老婆子这么多嘴!姐儿明明也就是随便说个乐,她都要去说!”生怕主家挨骂,帮着出主意:“一会儿娘子一开口,姐儿就捂着头装昏,我立刻扑过去大哭帮你遮掩。娘子一看这样,便心疼你,也就不会多说了。”
汤豆看着她肉乎乎的小脸,问:“那你不怕,娘子发现了要罚你的!”
春夏自得:“我怕什么呀,大不了打我一顿,过两天也就好了。我肉厚着呢,平常养出这些肉来,现在可不就顶上用了吗?再说姐儿会护着我的。”她扬着双下巴:“姐儿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护着我的。我也护着姐儿。”脸上还沾了饼沫,大概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从哪里来的,但就是无比的笃定。
汤豆看着她,想到在付子安和柳长宗死后自己与她大吵的那一架,想到夜里她躺在那儿低低的哭声,心里一时好酸涩。看着她,汤豆想,不论席文文是什么人,在自己心中,她永远就是席文文。如果她曾做恶,那自己就帮她自省、赎罪,如果她将来作恶,那自己就劝诫、阻拦——这才是挚友该做的事。
两正说着话,车子突然缓速停了下来。
汤豆莫明地身上发寒,她连忙看看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今天落脚之处距得远,所以不像前几日,入夜之前就能到地方。夜色降临山川景色,尽数笼罩在暗色之中。车队里固然是有灯,但照得不远,光线也不比现代那么明亮。时不时还随风摇摆。
外头有脚步声,似乎是下仆在急匆匆地来去,汤豆从窗户缝隙向外看到不远处地上躺了几个人。看打扮,是随车的家将。有人见他们倒了,急呼“这边不好了。”话音没落,又有好几个正向这边来的人,走着走着,莫明地就倒了下去。
刹时间,惊叫声四起,一下就乱了起来。个个都像没头的苍蝇,也不知道要往哪躲,到处乱跑。
不到一闭眼的功夫,竟然一下就倒了大半。
春夏吓了一跳。藕节似的胳膊,拦着汤豆,紧张盯着外面。还想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汤豆一把拦住她“不要动。你没看到人越跑越倒吗。”
春夏立刻就不动了。对她的话实在唯命是从。
可这时候,前面车子却有人影下来。
汤豆伸头看,是徐娘子带着好几个仆妇,连忙大声喝止“谁也别动!”这时候也听到不知道哪里,传来无为身边小道长的声音“全都呆在原地,切忌慌乱奔跑!”
可不知道徐娘子是听不见还是怎么的,竟然还是带着人跑了过来。
一路跑,人就一路倒。
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追着她们。
徐娘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不过片刻,就到了一地。顿时全身抖得和筛糠一样,只咬了牙往前狂奔,因着衣衫繁复裙裾宽大绊脚,还摔了几跤。
眼看只剩下她一个还在挣扎,四周都只有倒地不起的人了,汤豆搂起裙子,翻身出去,站在车辕之上,双手快速结印念完了颂文,双手猛地向地面按下。
在她那双小手接触到地面的世界,呼啦猛烈的风,从她脚地崩裂而出,将她身的衣衫吹得胡乱飞扬,再由她身上而起,并向四周荡去,急如箭矢竟带起铿锵之声。
急风所过之处,庞郎人意识体显出形状。
原来,那些倒地的人不起的人,正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其它庞郎人牢牢按住。
那些外来的庞郎人先是伸手拉扯,想将身躯中的这个意识体赶出去,但显然并没有成功。
那些意识体似乎在进入人身躯就完全与血肉融合,哪怕形态诡异别扭,却是坚不可破。看情况,赶是绝对不可能赶得走。
但随那些外来的庞郎人并不放弃,便索性俯身,吞噬起那些身躯之中的意识体来,不论对方怎么挣扎,很快就被其咬食,化为已用。它们边咬食着,边将自己往腾出了空位的身躯里面挤。甚至有两三个,抢夺一个的。相互撕扯如猛兽一般。
有一些动作快的,已经成功吃完了同类,据身于新的身躯之中。
很快,那个原本昏厥的人迷迷糊糊地转醒,坐起身,低头看着自己,有大哭大笑,喜似发疯的,有怔怔发呆,喜极而泣的,但也不过片刻,那些表情淡去。大约是身躯的记忆占据了上风,很快便露出惶惶之态,似乎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喊着‘娘子’、‘嫫嫫’吓得到处乱跑。
但不过跑了几步,又被其它外来的庞郎人抓到,按住了倒在不起,啃食起来,如此往复。
汤豆没有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的景象。这简直……简直如活生生的地狱一般。
她猛地抬头看去,夜空中,还有漫天漂浮的好一些庞郎人,正以徐娘子和她以及春夏为目标,俯冲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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