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靖站在一边,没有开口,只定定地看着立在窗上的柔柔。现在离柔柔最近的是她的丈夫,她一个无亲无故的外人没有资格上前、没有资格劝她下来。
陆则继续说:“你要死在她的面前,成为她永远都走不出的阴影吗?她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她?”
柔柔僵直了背脊。
没有,不是,她没有恨阿靖。
她怎么会恨阿靖。
阿靖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是她太软弱,是她不够勇敢。
是她选择了妥协。
见柔柔神色痛苦,裴舒窈伸手拉了拉陆则。
陆则朝她轻轻摇摇头,这女孩现在一心寻死,也许只有伍靖还能激起她的求生意志。
陆则上前一步,进一步加重语气:“你真自私。”
柔柔蓦然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
早已悄然靠近的救援人员见她态度松动,立刻冲上前把人从窗台上截了下来。
伍靖看着柔柔丈夫上前搂住她亲昵地劝解,动了动唇,终归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对陆则和裴舒窈说:“走吧。”既然她选择了回到“正常”的轨迹、选择和别人结婚生子,她这个前任恋人自然连上前劝慰她的资格都没有。
她会第一时间冲上顶层,也不过是因为彼此相恋一场,看不得她在眼前出事而已。
有了这个插曲,裴舒窈不放心伍靖自己回去,游说伍靖到她家做客去。
伍靖没拒绝。
过去几年她憋着一股劲满世界跑,咬着牙一步一脚印地打拼,连回家的次数都少,更别提和其他亲戚联系。她也很久没去过姑姑家了,去见一见姑姑和姑父也好。
伍靖坐了副驾座,看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陆则和裴舒窈坐在后排,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他们本来只是出来玩一玩,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对伍靖的性向,他们都没有太大感觉,就他们接触过的人里,有喜欢异性的、有喜欢同性的,甚至还有非要想办法和一只猫领证、做公证说把所有遗产留给它的。
至于沉迷学术不嫁不娶的人就更多了去。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能遇到喜欢到想要为之付出一生的人或事是莫大的幸运。
有幸找到了那个人、找到了那份事业,那当然是要牢牢把握住,只要自己有信心走好自己选的路,根本不必考虑对方的性别、年龄、身份。
裴舒窈让司机先送陆则回家。
车开到卫家门前时,天空飘起了雨。
裴舒窈取出把伞递给陆则。
陆则说:“谢谢。”他打开伞往家里走。
车子很快转回裴家,裴舒窈和伍靖撑着伞走往主屋,还没进屋就看到前廊下立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裴舒窈一愣,主动喊人:“舅舅。”
伍爸爸朝她点点头,笑着说:“许久不见,窈窈好像又长高了。”
裴舒窈说:“这两年应该不会长了。”她说完就体贴地开口,“我先进屋去。”
伍爸爸点头,朝伍靖招手。
伍靖走过去,和伍爸爸并肩立在廊下,看着外面飘飞的雨幕。冬天大多是下雪或者雨夹雪,单纯的雨倒是比往常少。
伍爸爸抬手轻轻揉揉伍靖的脑袋。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他总是很忙,平时基本不在家。等他发现女儿的恋情时,她已经有了自己想要为之奋斗的目标,她那么努力、那么认真地追求着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不忍心也没资格阻挠她追求她想要的人生。
今天他本来就盯着漫展会场那边,博览中心顶层发生的惊险一幕自然也详详细细地被汇报到他耳里。
他心有牵挂,不能很好地处理正事,第一时间把事情转交给同僚赶了回来。
他知道,聪明体贴的外甥女一定会把女儿带过来。
“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不管你要做什么,”伍爸爸说,“爸爸永远都支持你。”
伍靖一向坚强,从小活得像个假小子,这一刻却再也忍不住扑进伍爸爸怀里放声痛哭。
伍靖哭着说:“爸爸,她为什么要选一个让她过得不好的人?我宁愿她过得快快乐乐,在我面前炫耀她现在有多幸福。”
她想把整个世界都捧到她的面前,她却不愿意要,反而选一个让她想要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的人。
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伤害的人,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被人糟践。
而她什么都没资格做。
伍爸爸伸手抱住女儿,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叹息着安慰:“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伍靖哭了一场,憋在心里的痛苦总算宣泄出来了。她主动劝说:“爸爸,你回去工作吧,今天那个刘哥你抓了吗?”
伍爸爸对工作上的事一向守口如瓶,摇摇头说:“这些你不要问。”他拍拍伍靖的发顶,“难得你回国了,在你姑姑这边多住几天吧。”
伍靖知道伍爸爸的工作比较危险,也没追根究底,一口答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