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在漆黑的长方形框里又眨了一下,突然一瞪,眼白部分陡然扩大。
不理我?跟着就骂人,食屎啦你!
门后其实就是张沙雕熊猫头表情包吧?
眼睛:大佬叫你你就答!showmeyourrespect啦!
顾萌终于看向他,不耐烦问了句:咩事呀?
被理会后,黑暗中的眼睛弯了起来,像是在笑。
大哥一看就是喜怒无常的人。
小伙叽。微微沙哑的声音放软了,带着点哄骗的味道,你过来,帮我拾下东西。
过道不宽,几步就能过去。
顾萌不胜其烦,知道自己要是不答应,这人能隔着房门骂上一整晚。
还是用粤语骂。
顾萌走到囚室门前,问:什么东西?
你看下面。眼睛朝下方垂了一下,示意他道,睇到那片叶子呀?
顾萌低下头,果真在门缝边看到一片翠绿的常春藤叶子。
你要这个?他问。
系啊系啊!两只眼睛弯了起来,沙哑的声音也跟着愉悦,没它我睡不好的。
可能是个恋物癖。
顾萌弯腰拾起,转着叶子看两眼。
他见没什么奇特的,就从长方形框里将叶子投进去。
可以了?他跟那双眼睛对视,问,可以睡觉了?
眼睛笑得眯了起来:谢啦,你个扑街仔。
顾萌:
素质是真的差。
那双眼睛一直杵在方框后面,没有挪动的意思。
顾萌正奇怪还有什么事,背后响起潘彼得的声音:哥,我好了,你在这儿干嘛呢?
有个犯人事多
顾萌下意识回头,只是刚转到一半,从对面厕所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哥我好了,你还在吗?我现在就出来了
伴随着的还有水流冲手的哗哗声。
顾萌强行打住,半侧着头,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妈的,什么鬼。
前方门上漆黑的方形框里,那双眼睛弯了弯,半是沙哑半是浑厚的声音唤了声:小伙叽?
背后,潘彼得的声音变得幽然,几乎就是贴着他耳边说话:哥你在干嘛呢?
顾萌身形不动,微微侧目。
余光里瞥见一张惨绿的脸,那张脸上的眼睛翻白,没有瞳仁。
哥,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惨绿脸继续用潘彼得的声音说话,弱弱的听着很委屈,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顾萌维持姿势不变,轻咳一声,你是不是绿巨人他亲戚?
顾萌又补充:还有轻微白内障?
惨绿脸:
顶上白炽灯迅速窜过强力电流。
撑不住地闪了两闪。
潘彼得上完厕所洗好手,甩甩手上的水珠,小跑着出去。
着急忙慌,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似的。
顾萌,我来他刚走到厕所门口,猛地扶住门框来了个急刹车。
结果没注意门口泼了一地的水,脚底一滑,结结实实一屁股坐到地上。
屁股痛得像是裂成了两半,但即便是这样,他也紧紧咬住下唇,愣是没发出声音。
或者说,声音卡在喉咙里根本发不出来。
潘彼得惨白着脸,看到前方一个过道之隔的地方,站了两个人。
站在囚室门前半侧着脸的是顾萌,冷白的肤色被白炽灯照得有些森然。
一看状态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紧贴在顾萌背后的是个穿囚服的男人。
但潘彼得知道那绝对不是人。
有谁会后脑勺穿了一个洞并且汩汩流着血还能站得那么直!
有鬼
是真的有鬼
潘彼得吓哭了,哆哆嗦嗦咬着下唇,浑身一个劲儿地打摆,扶着门框撑不起身来。
他想去救顾萌,可现在就连吸两口厕所里的氨气都困难。
软得没屁点用。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前方囚室的门缓缓打开了。
黑漆漆的房间里什么都看不见,不一会儿,从黑暗里探出一条常春藤。
借着走廊上的灯光,潘彼得看到常春藤顶上挂着一双人类的眼睛。
这诡异而超出认知的一幕差点把小少年吓昏古七。
小伙叽,thankyou啦。那根常春藤也不知从哪儿发出的声音,嚯嚯笑了两声,顶上的两只眼睛愉悦地弯起,对顾萌道,最近熬夜,脱发严重,谢谢你把头发拾来还我啦。
顾萌:
敢情你把掉叶子叫脱发?
我他妈
早该看穿这就是一场执法钓鱼。
哥你进去吧。背后的惨绿脸声音幽怨,怂恿着顾萌向前,站累了,我们进去休息一会儿。
进去?
我看着像傻子吗?
顾萌盯着前方,喉结悄悄地上下动了动,稳住不慌。
潘彼得觉得那鬼的声音有些熟悉,但又听不出是谁的,只是语音语调跟自己出奇地相似。
正常。
耳骨传声和空气传声有差异,他听不出来那鬼东西在模仿自己的声音也算正常。
潘彼得正想着,看到那个穿囚服的男人抬起一只绿得像是发了霉的手,眼见着要挨上顾萌的肩膀。
顾萌小心!潘彼得不管不顾喊了一嗓子提醒对面。
顾萌显然早有防备,身子一矮,躲过背后那东西的触碰,转身朝对面的潘彼得而去。
他捞起瘫在地上的小少年就向长廊另一边跑。
潘彼得狠狠打了两个趔趄,一路跌爬滚打地被拽着跑。
好不容易稳住脚步了,还微微靠在顾萌身上,活像个偏瘫的小儿麻痹。
哥,哥,潘彼得又是喘又是哭,慌得一批直抽气,我的腿怎么了?它好像不是我的了,我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啊,我的腿怎么不听我使唤啊?
顾萌逃窜中不忘回头看一眼。
男鬼仍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佝偻着背,脖子转了标准的九十度望着他们的方向。
那双充满眼白的眼睛无比吓人,看得人一阵头皮发麻。
接着,从打开的囚室门里密密麻麻爬出十几条常春藤,沿着走廊的墙壁朝他们这里蔓延,速度快得不正常。
即便是植物,此刻也充满了不善的意味。
顾萌心下有了猜测,监狱里的常春藤大概都受那男鬼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