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他们都不知道我很害怕。只有你、只有你……知道。”
连风若都说她了不起,她洗清晏倾罪名后,所有人都轻松离开。徐清圆掩饰着,说自己要和晏倾在一起,谁都以为在困境解决后她和晏倾患难见真情,小夫妻要好好温存。
可是这两日,徐清圆心中煎熬,无人能懂。
她本就是孤女,本就无依无靠。这两日她想了很多,后悔又伤心。她恨自己离开长安,让他们陷入这种局面;她还害怕晏倾一病不起,或者真的被她气得再也醒不过来……
她怎么办呢?
她是不是会失去他?
徐清圆眼眸被泪水笼住,她伤心道:“你真的欠我一条命,我没有冤枉你。你不能不认账,我真的、真的……尽力了。”
泪水如线断,美人垂泪。
晏倾抬手,将她拥入怀中,扣在自己怀里。
他说:“是,我知道。露珠妹妹很厉害,露珠妹妹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抛下你的。若我当时醒着,陪你一起便好了……”
徐清圆哭泣:“你不要抱我,你心里一直怪我,你还骂我,我不要你……”
她要挣扎,他只搂住她不放,手抚摸她后背,安抚她情绪。她说着要远离,可她又分明依赖他,在他主动抱她时,在他不让她走时,她便又委屈又伤怀,揪着他衣襟,脸埋在他颈下哭。
晏倾轻声:“我何时骂过你?”
徐清圆:“你嘴上没有骂,但你心里必然骂我,骂我给你找麻烦,害你离开长安……我就是惹祸精。”
晏倾笑:“哪有?你想多了,我没有那样想。”
徐清圆抽泣得更厉害:“那我也不能被你麻痹……你一直骗我,很多事不承认,还说我自大、鲁莽。你和你老师一条心,你说不定还想杀我呢,我得躲得你远远的才对……”
她挣脱时,他痛“唔”一声,她立时僵住,眨着泪眼抬头看他。
晏倾脸色苍白,对她苦涩一笑:“身子仍有些不舒服……你不要离开,让我抱一抱,好不好?”
他硬着头皮,第一次在这种事上撒谎:“不是你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你。我身上痛得厉害,你也知道别人一挨我身,我就痛得厉害……只有你能让我舒缓些,就像我昏睡中那样。”
徐清圆便不挣脱了,乖乖地让他抱她。
她既为自己的委屈而难过,又担心他的身体,想问他那个妓子是怎么碰他了,让他到现在都难受。
她既觉得自己可怜,也觉得晏倾可怜。既觉得自己误了晏倾,也觉得晏倾欺负她。
徐清圆太伤心了:“所以我说,你不要去查案,你好好待在这里不要动。所以你要给我签字画押,你欠我一条命,就应该偿我,长命百岁才对……”
晏倾心中难过。
他心中不禁打起“浮生尽”的主意,不禁想若是服了药,他起码在半年来,都不会这样病歪歪了,徐清圆就不必这么受委屈。他可以保护她,可以护着她,可以给她后盾……
若是服了药,他就能还给她一个健康的、不用她担惊受怕、不用总是试图想要他许诺的夫君。
晏倾为此心动。
但他很快打消这个主意,告诉自己得克制住这危险念头,克制住这种魔障。他这一次连出长安都没有依赖药物,若是此时服药,药效过去后身体比现在更衰败,对徐清圆岂不是更大的打击……
他是想陪着她的。
他只是不能许诺她自己做不到的事。
晏倾温柔安抚她:“你说的都对,我会听你的,你好好去查案,我不和你争了……”
他这么一说,怀抱中的小美人身子一颤,她泪濛濛地抬眼,眼神更加黯然。
徐清圆忍不住搂臂抱他,哭道:“可是来不及了。那个李固逼我,非要我们查出凶手,还不停说要见你。我怕他又出什么主意,就说我和你要搬出军营住。”
晏倾一怔,心想这也没什么。
徐清圆像个小可怜儿一样:“我怕你再出事,再被别人突袭,我、我虽然讨厌你,怀疑你,不信任你,觉得你会欺负我……可我跟自己说我不能再离开你了,我要日日夜夜和你在一起,我要保护你,和你寸步不离。”
晏倾心怜。
他分明怜惜她,却听她这样哭,而觉得她委屈的样子真是可爱,让他心里发痒。
但是她最好还是不要哭了。
晏倾低头,蹭一下她额头,让她抬脸。
他掩饰自己的病容,微笑逗她:“与我日日夜夜在一起,确实委屈你了。你一定在心里怕我半夜杀妻,对不对……”
徐清圆呆呆看他。
她瞪他半天,既诚实、又不是很诚实地点头。
晏倾一愣,然后不禁叹口气,眸子弯了一下。
徐清圆一下子恼起,心想他怎么还有笑的意思……她难道很可笑吗?
她浑浑噩噩,因哭泣而头晕,她要为自己的警惕心辩驳一二。她张口,晏倾俯首,亲上她嘴角。
徐清圆怔愣,身子一颤。
这个吻缱绻十分,含着几分欲、几分怜。徐清圆弄不清楚晏倾到底是怜惜她多一些,还是也有几分喜爱。她只知道她被他亲的时候,心脏重重一颤。
她眨着黏着泪水的眼睛,纠结而迷离。情意让她喜欢他的主动,理智告诉她他在耍赖,他不过不想听她那些话,他隐瞒的东西分明没有一丝一毫说清楚……
晏倾微微退开,望着她吮红的唇瓣。
他睫毛颤颤,下巴磕在她肩上,轻柔道:“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徐清圆并不傻:“你不是已经睡了两天了?怎么还想睡?”
晏倾闭目胡乱找了借口:“身子痛……”
徐清圆吃惊,然后就放下对他的防备与不信,任由他亲她,任由他抱着她一同卧下去。
他这一次似乎非常情动,和新婚夜的克制不同,和某一日早上醒来的试探不同……他好像真的有些动情,唇间灼灼,烫得她心乱无比。
徐清圆只依偎着他,想靠自己洗去他身上的痛。她大义凛然,觉得自己应该为此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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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亮,风若来营帐前探头探脑,想看一看晏倾有没有醒来。
清晨的微风下,风若惊讶地看到晏倾披着一色黑袍,立在营帐前,面上的几分苍白,无损他的修身如玉。
清晨熹微辰光下,晏倾手中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低着头好像在研究。
风若咳嗽一声,让晏倾听到他的足迹。晏倾头没有抬,风若凑过去,高兴道:“郎君,你醒了!你在看什么?”
风若看到晏倾手里拿着一封画像。
这画像,风若很眼熟。他们来到甘州后,从徐清圆手中飘入风中、飘到他郎君脸上的画像,不就是这幅吗?
风若一下子紧张,压低声音:“郎君,你这是从徐清圆身上偷的吗?你怎么也会偷别人的东西啊?”
晏倾一顿,目光一闪,又十分沉静:“夫妻之间的事,不叫‘偷’。”
——虽然他确实是从徐清圆身上摸出来的这幅画像。
风若啧一声,不多说了。他一边打量着晏倾的脸色,一边和晏倾一起欣赏这画。风若在心里感叹,徐清圆别的不说,真不愧是徐大儒的女儿,这随手一画,就画的这么好看……
他都觉得这画像,比郎君真实的模样还要好看。
晏倾静静道:“风若,你觉得这画像与我相比,如何?”
风若:“啊?挺好看的啊。”
晏倾:“你有没有觉得,这画像,比我真实的样子要好?”
风若挠头:“原来你也觉得啊。嘿嘿,情人眼里出西施嘛,看来徐娘子十分喜爱郎君。”
他自得又欣慰。
晏倾淡声:“可若画的不是我呢?”
风若愣住。
晏倾抬目,轻声:“……她知道我是谁了。”
只有如此,才能解释徐清圆的反复行为。
风若没有听懂晏倾这话是什么意思,营房内传来徐清圆惊慌的声音:“清雨哥哥,清雨……”
他见晏倾飞快地收了那幅画,藏入袖中。黑袍飞扬的青年转身,便要进入营门,而屋中女郎已经掀帘奔了出来。风若瞠目结舌,见徐清圆奔出来就来抱晏倾腰身,还仰起脸,希冀他亲她。
晏倾咳嗽一声,手推了推睡得迷糊、要他抱的女郎。
怀里有些迷瞪的徐清圆一愣,看到呆若木鸡的风若。她愣半天,默默往后退一步,僵硬地改了自己糊里糊涂的撒娇:“晏郎君早安……风郎君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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