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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的逛街之后,陆崇礼对于儿子很有些恨铁不成钢,他甚至一度觉得:“我们儿子是不是有些过于呆板了?你不要教他书画了,应该多跑出去玩吧?”
他回忆道:“我记得我小时候,总是会出去玩的。”
云菂瞥他一眼:“不要拿你和儿子比,我看我儿子比你强多了,我儿子这是规矩本分,你年轻时候那么风流浪荡,你好意思说吗?”
陆崇礼无辜:“我是说我小时候。”
云菂呵呵一笑:“我记得你小时候出去玩,都要三两个丫鬟姐姐陪着吧?”
陆崇礼:“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云菂:“不记得了?那我们可以翻一下以前的照片,回忆回忆。”
陆崇礼忙道:“那倒是不必了,陈年旧事,谁还记得?你今天不是约好了,要和知义过去街上?今天我不加班,我在家照料着殿卿就是了。”
云菂轻叹了声:“你安分守己就是了,不要想太多,儿子就是那性子,你改不了,守在他身边,他有什么不会的,你点拨点拨就是了。”
陆崇礼应道:“我懂,我懂,我们儿子就是这样的了,我要接受这一点,并且因材施教。”
云菂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不过还是道:“行,交给你了,我晚上回来查作业,不要乱折腾儿子。”
陆崇礼含笑送走了妻子,又让家中佣人忙去,他自己则是过去招呼儿子:“殿卿,你今天想做什么?父亲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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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殿卿想了想:“母亲和我说好了,今天要画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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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建议说:“殿卿。我找一幅画,你来临摹吧?等你临好了,我给你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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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崇礼便带他过来书房,找了一番,找到了一幅卷轴,打开:“就这幅了,可以吗?”
陆殿卿好奇地看过去,就见那幅卷轴上面有几个字:清河上明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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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崇礼看着小家伙,略有些卷曲的乌发服帖地搭在脑门上,/>
他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殿卿就是乖。”
说着,他便为他摊开宣纸,拿来了笔墨砚台,帮他准备就绪,将那清河上明图铺展开:“你慢慢临吧,若有什么问题,记得叫我,我就在隔壁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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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崇礼交待过后,自己便过去了茶房,给自己沏了一杯咖啡,又拿来了一本往日喜欢看的书,就那么品着咖啡,晒着太阳,看着书,倒是悠闲自在。
他心想,儿子就让他自己忙去吧,自己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这么看了一会书,就听外面客人来访,却是对面的雷奉军,都是街坊,平日里很随意了,便品茗闲聊,兴致所起,对弈一把。
雷奉军下棋,喜琢磨,两个人一盘对弈下来,已经是将近晌午了,送走了雷奉军时,胡妈问起中午要吃什么,他就随意吩咐了几句。
一时看那书房中,根本没什么动静,他笑叹一声,想着自己把清河上明图给这小家伙临摹,他可算是遇到犯愁事了吧,估计临不了多少就偷懒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根本不可能坐得住。
他过去客厅里,并不见人,估计是出去玩了,当下想着,回头和他定定规矩,出门前还是应该和他提一下,不能这么随意。
当下便问起来胡妈小家伙什么时候出去的,胡妈却是疑惑:“出去,没见殿卿出去。”
陆崇礼微挑眉,示意她先去做饭吧,他自己先过去书房,推开门一看,却见偌大的老式圈椅上,穿着背带裤的小家伙那么小一只,却姿态端正地坐在桌前,握着笔,一丝不苟地埋头苦干。
他负手,走过去,低首看了看,却见儿子已经足足临摹了一大片,所临摹之处,一笔一划都是很有模样,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说,已经很见功底了。
他微吸了口气,看着儿子,挑眉问道:“这都是你自己临的?”
陆殿卿抬眸,看向父亲,恭敬道:“是。”
陆崇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颔首,叹道:“你先停下歇歇吧,我看看你临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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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崇礼看着这小孩儿吭哧吭哧爬下椅子的样子,越发叹息。
本来是随意为难他,谁想到他竟然踏踏实实临了整整一上午,不免让人惊叹。
虽然他自己也是天分极好,自小过目不忘,于书画上很有些造诣,但是要说他四岁时候,可没有小家伙这定力————他这么大正是满街乱跑惹是生非的时候。
只能说,没了娇娇软软的女儿,意外生了一个儿子,这儿子性子还和自己截然不同。
要不是他长得和自己小时候很像,他真怀疑是不是抱错了!
他先仔细看了看他临摹的,便简单提了握笔的问题:“你现在到底小,手部肌肉力量还不足,手指力量和稳定性都差,可以试着练习手部精细力量,抓握的时候,你试着用全方位的力道,注意虎口部位的用力——”
说着,他握了儿子的手:“你用手抓紧我的手指。”
陆殿卿试了下,软乎乎的小手,使劲地握住了陆崇礼修长有力的手指。
陆崇礼看着他那很认真很用劲,仿佛吃奶力气都使出来的样子,有些心疼,也有些好笑,便越发悉心,教着他怎么发力。
教了一番后,饭也做好了,陆崇礼陪着儿子一起吃,又提起来:“等会你出去玩吧,对面雷家的孩子和你差不多大,可以玩,隔壁也有几个孩子。”
陆殿卿:“好。”
于是吃过饭,陆崇礼便让儿子换了一身衣服,又让胡妈给他准备了零食塞兜里,让他带着玩具小汽车和跳蛙等出去了。
他到底不放心,正好自己出门办事,便趁机远远地看了看,儿子正和对面的雷正德一起玩着小汽车,两个小家伙玩得不错,他也就放心了,径自去办自己的事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他闲淡地进了院子,谁知道一进来,便见女佣战战兢兢的,见到他后,忙上前打了招呼,然后说起来:“殿卿打架了,胡妈正在给他抹药。”
陆崇礼神情轻淡,微微颔首,没说什么,径自进了房中。
这时候,陆殿卿正乖巧地坐在那里,绷着小脸,旁边胡妈长吁短叹的,很是心疼,又开始说落隔壁雷家那孩子:“这孩子打小儿不懂事,家里也不管管!”
陆崇礼打量了一番,见儿子左边眼角那里有一块淤青。
他蹙眉,淡声道:“这是怎么了?”
胡妈见他回来,便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说了,其中自然又把隔壁孩子数落了一番。
陆崇礼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让胡妈先去忙了,他自己坐下来,仔细看了看儿子的伤。
其实就是皮外伤,并不要紧,只是这个地方太靠近眼睛了,如果略错开一些,打到眼睛上,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温声道:“殿卿,是和正德打架了?”
陆殿卿抿着唇,不吭声。
陆崇礼微沉下脸来:“这么没规矩吗?”
陆殿卿正不开心着,听到这话,委屈地瞥他一眼,才软软地道:“他打我。”
陆崇礼:“他好好的干嘛打你?”
陆殿卿嘟着小嘴:“我们说好了,小汽车一人玩一会,我让他先玩,然后该我玩了,结果他说话不算话,我就和他抢,他就打了我一下。”
陆崇礼:“他打你,你没打他?”
陆殿卿看了自己父亲一眼:“太爷爷说,不可以打人,而且他打了我后,我追着他,他就往家跑,他们家的保姆说不要打架,我就没打成。”
陆崇礼听着,冷笑一声:“那现在父亲重新教你,谁打你,你就打谁。”
说着,他又补充说:“不管因为什么,不管你有没有理,反正别人打你,你就打他,别人打你一拳,你就打他两拳,明白了吗?”
陆殿卿默了一会,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陆崇礼看着这软乎乎的儿子,怎么看怎么可以揉一揉的,规矩又乖巧,又想起隔壁雷正德那孩子,看着就很莽,虎生生的。
自己儿子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可自己又不能动手帮忙,那样有失体面。
这真是一个问题。
陆崇礼忧心忡忡一番,终于想到了,便咳了声,正色道:“现在,父亲告诉你两件事。”
陆殿卿:“嗯?”
陆崇礼起身,负手而立,开始教育儿子。
“首先,你被人家打了,便是打得再狠,你不要想着找父母和家里人替你讨回公道,我的儿子在外面受了欺负,我永远不会管,你打不过,那是你活该,你也不许回到家里给我哭。”
陆殿卿听着这话,仰脸看向父亲,父亲眉眼平淡,不过眸中透着严厉。
他恭敬地道:“我记住了。”
陆崇礼继续道:“如果你打了别人,只要你不是恣意生事,不是欺凌弱小,只要你能说出你打人的理由来,并且得到我的认可,那可以,无论你把别人打得多狠,我都不会责备你,并且会帮你善后。你明白了吗?”
陆殿卿:“好。”
陆崇礼:“记住这两点。从明天开始,我会请一位师傅来指导你的功夫,书先不要读了,字画也不要练了,你现在先给我学打架。”
陆殿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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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第二天,陆崇礼便已经找了一位师傅上门,这位师傅六十多岁了,是陈氏拳脚的十三代传人,如今在天桥卖艺,陆崇礼也是重金聘请来教导自己儿子。
于是从那天开始,陆崇礼便背着手,闲散地在庭院中散步,看着那陈老师傅操练自己儿子。
软糯的小娃儿时不时跌一个跟头,有时候摔倒在他跟前,他眉头都不皱一下,背着手,就那么看着他继续爬起来。
胡妈很是无奈:“殿卿还小呢,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哪里经受住这般操练。”
陆崇礼却依然让那陈老师傅照旧,这些话并不在意。
反倒是一向疼爱儿子的云菂,那天叹了声,道:“随你吧,只是也别太狠了,万一伤到呢。”
陆崇礼侧首看一眼妻子,笑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如此练了一个月,陆殿卿明显比之前结实了许多,小胳膊小腿看着有力气,就连吃饭都比平时有胃口了,甚至看着个头都仿佛窜了一些。
胡妈见此,自然放心了,云菂也颇为满意。
那天陆殿卿终于忍不住问:“父亲,我什么时候可以不学了?”
陆崇礼笑了:“我小时候也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你如果能把我打倒,那就不用学了。”
陆殿卿听这话,仰脸,再仰脸,看到比自己高很多很多的父亲。
他耸眉,突然觉得,自己要一直学练拳脚了。
陆崇礼笑着拍了拍儿子的小肩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强身健体非一日之功,你慢慢来吧。”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到底是降低了强度,从那天开始,每天只需要练习一个小时的拳脚了。
陆殿卿终于恢复了原来的生活,也去上了幼稚园,回家后看书写字画画,每天再抽工夫练练拳脚。
他自己照镜子,也发现自己长高了,比雷正德高一些了。
他便跃跃欲试,开始想着施展下自己的拳脚。
一直到有一天,圣诞节,圣诞树上挂了许多礼物,他和雷正德因为一个玩具打起来了。
陆殿卿抓住机会,狠狠地揍了雷正德,把雷正德打了一个鼻青脸肿,哇哇大哭。
打太狠了,这件事自然惊动了云菂,云菂无奈:“你看看你把儿子教的……学会打人了。”
陆崇礼淡淡地道:“我们要相信儿子,他生性纯良,不可能无缘无故打人的,你不用管,我来处理。”
云菂看他一眼:“可以,那我躲出去,装不在家,你全程负责。”
陆崇礼笑:“放心好了。”
于是陆崇礼先去和自己儿子聊了聊,知道起因就是抢玩具,雷正德先动的手,他当下便让人备了礼品,登门拜访了雷家,诚恳道歉,并表示负责全部医疗费用。
雷家其实心疼孩子得很,不过倒也没法说什么,陆崇礼又这么诚恳的样子,只能算了。
沈明芳不太高兴,想说什么,但是陆崇礼却先发制人:“以后还是得管着孩子一些,平时有什么,多说理,不能动手,殿卿这孩子学拳脚时,我是特特叮嘱过,凡事千万不要主动动手,人家不打你,你不能打人家,好在他还算听话,从未主动动手过,我倒是也还算欣慰。”
他顿了顿,才道:“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把正德打成这样,下手也有些狠了,回去确实得教育。”
沈明芳脸色不好看,陆崇礼这意思仿佛自己儿子动的手,陆殿卿的错竟然不是打人,而是“下手太狠了”,那意思本来就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