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头将一团白色的面团揉啊揉,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条胳膊;
看着老头将一团黑色的面团捏啊捏,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姜川脑袋上的鸭舌帽的缩小版;
蓝色的是姜川的眼睛,黑色的是谨然的头发,条纹彩色的是欧文今天身上穿的裤子,当身上的一切都以缩小很多的比例活灵活现地出现在那双布满皱纹的巧手下时,不得不说这给人一种神奇的感觉。
大约用了快半个小时,三个面人大功告成,最后,老头甚至巧手的给糊了个超小版本的猪八戒,用小竹棍儿面人版欧文手上一插,完美重现当事人此时的模样——
欧文先从小凳子上站起来,凑到那担子前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拿起了谨然的那个面人,回过头用难得带着奶音的德语说:“看啊爸爸,像你!”
谨然很少听欧文说话是用语气助词或者感叹号结尾的。
看着大儿子那双闪闪发亮的眼,他又再次犯病,恨不得把整个钱包都塞给捏面人的老头儿。
走上前接过儿子手上的面人看了看,别说,虽然眉眼简单勾勒出来,但是还真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像的感觉,再拿起姜川的那个放在他脸边对比了下,谨然看看面人再看看姜川,然后将面人转向姜川:“像吗?”
姜川微微眯起眼看了会儿,然后很捧场地点点头:“像,做得挺好。”
这辈子能听见姜川亲口说出“做得挺好”这四个字的人用一只手能数过来。
这老头儿算一个。
如果这还不能表达姜川的满意,这时候谨然又见他掏了掏钱包,然后在放照片的地方抽出一张照片,放到老头面前点了点:“这个小孩也能照着做一个么?”
谨然弯腰凑过去看,发现照片上是欧文抱着他弟弟袁川的合照。
老头没犹豫就答应了,接了句“真漂亮的娃娃”就接过照片继续开工。
谨然回过头看姜川,惊讶道:“你把儿子照片放钱包里?”
“这有什么,”姜川瞥了谨然一眼,“家族里那种不让继承人曝光的过度保护措施我觉得并不可取,我儿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存在,有我在,谁敢把他们怎么样?”
“……不是啊,”谨然眨巴了下眼,“我呢?”
“?”
“我呢?”谨然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微微瞪大了眼,“我上次把我那张帅的掉渣的剧照放你钱包,你给拿出来换别人的了?”
姜川用了三秒钟认真解读面前的人脸上的表情,然后意识到他没在开玩笑。
“儿子,”姜川强调,“什么别人?”
“你把我照片拿出来放哪了?”
“家里。”
“垃圾桶里吧?”
“没有。”
谨然深深地看了姜川一眼,想了想问:“你把我照片从你钱包里拿出来的时候内心活动是怎么样的?”
“???”
“……”
接下来是一阵长达十分钟的沉默。
直到老头捏完远在地球另一头的袁川的面人,交给眼巴巴在等着的欧文。欧文将一张百元大钞递给老爷爷,摆摆手示意不用找钱,然后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家四口外加一个猪八戒面人走在前面。
脚步飞扬。
谨然跟在他身后,双手塞在裤子口袋里。
姜川跟在父子二人后面,看着一言不发走在前面的媳妇儿,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感觉到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于是他叫了声,袁谨然。
没被搭理。
姜川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四周,清清喉咙抬起手压了压脑袋上的鸭舌帽帽檐:“袁谨然,我饿了,中午吃什么?”
尽管这个时候距离他们早餐结束刚过去三个半小时。
姜川看见走在前面的黑发年轻人停了下来,转过头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说:“先别跟我说话。”
姜川:“你怎么回事?”
谨然:“宝宝现在有小情绪。”
姜川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什么?”
谨然:“你后院着火了。”
姜川:“????”
谨然:“再见。”
说完,一脚踢开脚边的碎石,看着它啪地一下蹦蹦跳跳飞起来打到姜川的膝盖上,谨然重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小跑追上走在前面的儿子。
留下姜川一人独自站在原地,怎么也想不明白家庭的巨轮为何说沉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