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嫁了人,她的夫君站在哪一边,那么她就也站在哪一边,从很早之前开始,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其实都包含暗示,只是她装作什么都不懂,努力地想要在所有容景思和容景谦之间保持一个平衡。
但这个平衡能维持多久呢?
无论是这次吴丹雪的案子,方才父皇的问话,还是容景谦那古怪的身世……
容常曦僵了好一会儿,正要说话,她面前的容景睿却忽然变了脸色,有些不稳地转身,努力快步地朝寝宫里边走去,容常曦一愣,立刻跟上。
到了里头,一切如常,父皇已眯着眼睡着了,何公公正替父皇盖上被子,脱去靴子,而旁边于公公正轻手轻脚地钳起一根沉香木,放入香薰炉内。
见容景睿和容常曦匆忙回来,两位公公都是满脸莫名,容景睿走到何公公身边,嗅了一下那香,脸色越发难看,低声道:“于公公,将香熄了。”
于公公惶恐道:“什么?可,可皇上若没有这香,只怕睡的不够安稳……”
“熄了,立刻。”容景睿的声音是前所未闻的坚定。
何公公道:“听四殿下的。”
于公公只好将那沉香木熄了,容景睿接过小钳子,钳起那块沉香木,道:“这块沉香木我带回去,其他的沉香木也暂时不要点了,等父皇醒来,你们如实禀报便是。”
何公公已听出一些不对,道:“四殿下,这沉香木有问题?”
容景睿道:“我先拿回去看看,总之……先不要再点了。这一批送来的木料,也先留着,千万别丢了。”
何公公与于公公连连点头,何公公拿来了一个小盒子,让容景睿装着那烧了一点的沉香木离开,容常曦跟在他后头往外走,两人走出了正殿,容常曦已急的眼睛都要红了,她拉住容景睿的袖子,终于敢发声:“有人在父皇的香木上动了手脚?!”
容景睿道:“我不知道……但是,这个味道,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容常曦只觉得血都要充入脑子里了,“谁这么大胆,竟敢……”
容景睿将那小盒子打开,神色复杂地看着盒子,道:“常曦……你可知道,我一岁时,落入过湖水?”
容常曦立刻点头。
容景睿道:“我自己已记不得半点事情了,但我母妃同我说过,那并不是一场意外。”
容常曦惊讶地捂住嘴,道:“是谁做的?”
“我也不知道。”容景睿苦笑了一下,“谁也有可能。重点是,我被医治了两三年,渐渐好了起来。可又过了些时日,我几乎夜不能寐,病情又一次加重,几乎要死去,母妃说,那时我哭着同她说,夜晚燃着的沉香木十分难闻,她便命人将香炉撤了,谁料香炉一撤,我的病又渐渐好了,只是如此反复,落下了很严重的病根。”
“我一直以为,你的病根,只是因为那场落水……”容常曦愣愣地道。
“自是因为落水。”容景睿道,“腿脚不便,还是因为那次落水,但身子虚弱,却是因为那时的香木……后来母妃意识到不对,留下一截燃了一半的沉香木,想让太医查出其中有何物,太医们查不出来,母妃也没有再提此事,而我自己翻遍医书,也没想通是怎么回事。直到前两年,父皇将我带去了西灵山。”
容常曦已隐隐猜到了什么,她低声道:“是曼舌花?”
容景睿点了点头:“虽然有些不同,夹在沉香木中,也变得弱不可闻,但我还是察觉到其中的干系。我又询问了陈老先生,他听了我的询问,告知我,在他来西灵山以前,听闻西灵山的曼舌花曾被人盗走过,而只要有懂炼制之人,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在深夜时炼制花毒,便可造出曼舌花水。”
就是当初容景祺要给她喂下的那个……
早在十几年前,那东西便有了?!
容常曦道:“要以命去换,一定十分珍惜。”
容景睿颔首:“没错,陈老先生也是这样说的,何况据记载,被盗走的曼舌花总共不过两株,至多也只能炼制两瓶曼舌花水。只是这曼舌花水见血封喉,下在食物中,所需的分量并不多便可使人致死,而若是滴在沉香木上,会让闻香之人中毒,至于病情是否严重,端看这沉香木上滴的曼舌花水多或是少……但无论多少,只要时间一长,终归会去世。死时犹如重病暴毙。”
容常曦太过震惊,久久不语。
容景睿低头看着手中的沉香木,轻声道:“这一块,与我曾经所闻,十分相似……”
他想了想,又抬头,神色越发凝重:“曼舌花水十分珍贵,如今又毒死了二皇妃,又被加在父皇的沉香木中,只怕二者之间,有偌大的关联……杀二皇妃的人,很有可能便是想之置父皇于死地之人。”
容常曦提着笔,一笔一画,画着记忆中曼舌花的模样。
红色的花瓣,一株花上常有八至十二片花瓣,层层叠叠,每一片的中间,有一条细细的金蕊,乍一看,像一条条红色的中间有凹陷的舌头……
她盯着那曼舌花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又烦躁地揉成一团。
母后,父皇,还有前世的自己……
突然生病,最后暴毙而亡。
她怎么越想越觉得,这些所谓的病,根本不是病,而是曼舌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