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又再次被关上，冷风却趁机呼啦灌进破旧的祠堂。杜丸丸蜷在矮木凳上，缩了缩小身板。她听见门外里长的大嗓门嘹亮叫道：“下一个，牛大力！”

杜丸丸拿着小石子在木桌上又划一道：嗯，这是第十三个。

又是吱呀一声门响，牛大力走进了祠堂。杜丸丸没甚精神抬眼打量他。在她心中，男人的质量可以靠名字判断。顶着“牛大力”这种名字，能是好男人？

可出乎她意料的，牛大力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虽谈不上帅气，却是今儿她见过的十三个男人中，唯一一个勉强能看顺眼的。

想到刚刚出去的瘸腿中年汉子，杜丸丸忍不住打了个颤：那脸黑的糙的！冲她笑时，活脱脱一饱经沧桑的老树皮！

——于是，眼前的男人，貌似，好像，大概，可以考虑？？？

此想法一出，杜丸丸对自己油然生出一股鄙视之情：丸丸！你这是在决定你的老公啊！能不能别这么凑合？！

牛大力在杜丸丸对面的木凳坐下，憨憨一笑，微张嘴，就要开口说话。杜丸丸赶紧瞪大了杏眼瞅他，期待他建设性的发言成为灯塔，照亮她心中的灰暗。却不料，牛大力张嘴半响，愣是没说出一句话，反而在杜丸丸的目光中，害羞低下了头。

——你你你，你倒是说话啊亲！

杜丸丸的期待被这反差憋得几乎吐血。她颤着手端起桌上的破碗，将那里面的水喝了个见底，深深吸气，心中暗道：给他点时间。

可牛大力很坚定，不开口就是不开口。杜丸丸等得花都开谢了眼都瞪酸了，只得放弃。

好在，每个男人与她的见面时间只有一炷香，于是很快，里长便在门外叫唤：“牛大力，时间到！出来吧！”

牛大力站起身，又冲着杜丸丸嘿嘿一笑，转身出了祠堂。

祠堂外，被杜丸丸寄予殷切期盼的牛大力终于开口了：“里长，我问你个事呗。”

里长便也不着急喊下一个：“啥事？”

牛大力嘿嘿一笑：“那啥，里面那姑娘，她屁股大不？”

杜丸丸在祠堂里听得字字清晰，只觉心头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哥们，你果然是不说则已一说惊人啊！

里长自然不知道杜丸丸心中的咆哮，只是反问道：“你不是看见了么？”

牛大力再次嘿嘿一笑：“她坐着呢，我看不清。本来想让她站起来转个圈让我瞅瞅，可她总瞪着我，我就没好意思。”

里长似是仔细思考了片刻，答话道：“还可以吧，马马虎虎。”

杜丸丸默默伸手，摸了摸自己略显扁平的屁屁。却听牛大力压低声音又道：“马马虎虎是怎样？和咱村的春花比，哪个大？”

里长“啧”了一声：“你这不废话么！就她那小个子，屁股能比春花大？”

牛大力低声道：“那也是……”他停顿了片刻，决定道：“那就算了，这姑娘我便不要了。我娘说屁股大好生养，她还挺中意春花的。”

里长听言，很是欢喜：“这感情好。哎，大力你说吧，就你这条件，放在咱村里，那是一等一的好，还怕讨不着媳妇？！这姑娘的确是村里人凑钱买回来的媳妇，可最好还是留给胡老三他们，他们年纪也大了嘛。你看你年纪轻轻，本来就没必要来凑热闹。”

牛大力还是嘿嘿一笑：“我不是想着，万一这个更好呢？既然大家都来看，我就也来瞅一眼。”

杜丸丸竖着耳朵听到这里，总算消化了这些信息：牛大力嫌弃她屁股不够大，决定不要她！他决定娶那个大屁股的春花！

——这是怎样的悲催！想她堂堂□□大学生，魂穿落到人牙子手里就算了，还被卖到了山沟沟！卖到山沟沟里就算了，还要被一堆的男人观摩！观摩就观摩吧，最后竟然因为屁股不够大，被唯一一个她勉强看顺眼的男人嫌弃了！

这边，杜丸丸正愤愤不平，门外一个男人却急急道：“里长，你们说完没？该到我了！”

里长这才打住话头：“成，去吧去吧！瞧你急得这德行！”他清清嗓子喊道：“下一个，胡老三！”

里长的话音还没落下，门就被猛地推开！一个四十多岁的干瘪男人窜进了祠堂，奔着杜丸丸坐的桌子扑去。他万分急切，连门都没记上关，里长见了，哎哎摇头带上门，末了还探头朝杜丸丸喊了句：“我就在门外，有事叫一声。”

此时的杜丸丸，并没能理解里长老人家这句话里饱含的关怀与温暖。她还沉浸在被嫌弃的怨愤小宇宙无法自拔，面前的胡老三却絮絮叨叨开始说话了：“姑娘我叫胡老三，我今年四十二岁家里有两亩田一头牛一间小瓦房，我人虽然不高长得也不好但我实诚村里人都说我会疼人！你嫁到我家你最大你说一我绝不敢说二……”

他的话说得极其顺溜，想来是不愿浪费与杜丸丸会面的每一秒，是以特地准备地妥妥当当。可他没料到杜丸丸刚受到刺激，正神游天外呢。他说得口不干气不喘只觉希望在望，杜丸丸却一个字没听进去。

杜丸丸只看见面前又黑又瘦的老男人唾沫横飞，末了双眼放光喊了句：“姑娘你可真好看！”一只手便抓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激动抚摸起来。

杜丸丸低头看去。如果说开始那个瘸子的皮肤是沧桑的树皮，这个男人的皮肤就是龟裂的干渴土地。她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赚便宜了！“啊”地爆发出一声尖叫，用力抽手！

里长就像早有预料一般瞬间破门而入！冲上去就拖胡老三：“老三，这好歹也是个黄花闺女，嫁给谁还不一定，你怎么好就摸来摸去……”

里长拖着胡老三出了祠堂。胡老三就如琼瑶剧中被拆散的情侣，一直伸长手深情呼唤：“姑娘，姑娘，我可中意你了！做我媳妇吧！”

祠堂外，胡老三闹腾了一会，终是安静了下来，里长的声音再次响起：“最后一个，贺瑜！”

杜丸丸心中一个激灵：出现了！出现了！不枉她沉心静气等到最后！周瑜，不，贺瑜，这名字好哇！

门被缓缓推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娃在杜丸丸期待的目光中，站到了祠堂里。

杜丸丸震惊脸：“……贺、贺瑜？”

小男娃摇摇摆摆跑到她面前，豪气一挥手：“我娘叫我狗娃。”

狗娃用力吸了吸鼻子，愣是将快要流到嘴里的鼻涕吸了回去，这才仰着一张小花脸看向杜丸丸：“姐姐你会用竹片编簸箕么？”

杜丸丸一愣，傻傻摇头。

狗娃小大人似的摇头一声叹气：“那我给你簸箕，你会抓雀儿么？”

杜丸丸继续摇头。

gu903();狗娃两道小眉毛拧在了一起，继续退而求其次：“那我抓了雀儿，你知道怎么生火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