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错了。”
徐书华含泪望向他,声音轻柔,仍是笑着的:“若是旁人,我早就会有察觉,根本瞒不了我这么久。但你是我丈夫,你无论做什么,说什么,我都愿意相信你,纵然——破绽百出。”
顾云霁喉头发堵,蓦然哽咽起来,哭得不能自已。
徐书华走过去,温柔地替他拭泪:“为何要哭?”
“我对娘子有愧。”
“愧在何处?”
“辜负娘子真心。”
“不,你又错了。”徐书华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云霁,你可知我现在心有多疼?”
顾云霁手指发颤:“我知。”
“你既知,为何还是选择瞒我?你既知,为何还要偷偷服药?你既知,为何还要损伤自己的身体?”徐书华痛得几乎不能呼吸,字字泣血,“你能想象,我从郎中那里知道真相时,是什么感觉吗?”
五雷轰顶,犹如神魂抽离。
郎中说,此药虎狼,虽已尽力调和,但绝嗣之药,不可能不损伤身体,何况这还是一劳永逸的方子,影响只会更深。区别只在损伤的程度轻,还是重。
轻则弱体,病气易侵;重则损寿,年岁不永。
徐书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一路上都是白茫茫的雪,长得好像没有尽头。她浑浑噩噩地回家,直到听见女儿饥饿的哭声,仿佛才找回自己是谁。
徐书华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大滴大滴地砸在顾云霁手背,哽咽道:“郎中说,此药损寿。你知道吗?损、寿!”
“你为了不让我怀孕,为了永远断绝我的生育之苦,就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吗,顾云霁?”
顾云霁心疼得厉害,一边伸手替她拭泪,一边自己却哭得止不住:“我,我不是……我只是想要你永远陪着我,和我白头偕老,相守一辈子。”
“妇人诞子,犹过鬼门关。你只生了熙儿一个,就遇上了难产,我不敢想象还有第二次会怎样……或许这个概率很低,或许我们不会遇见第二次,但我不敢赌,我真的不敢赌……”
顾云霁哭到失声,好一会儿后才调整好情绪,堪堪收住泪意,祈求地看着她:“当年,岳母大人生你时甚至都没有难产,可几年后还是撒手人寰了。你总是说怜老师丧妻孤苦,半生寂寥,那我呢?你忍心我和他一样吗?”
徐书华猛然抬起头,红着眼道:“所以,你就要将这样的痛苦转移到我身上?你不愿我弃你而去,可你自己却喝了半年损寿的绝嗣之药,你觉得我希望看到你先我而去,然后留下我孤零零一个人,拉扯熙儿长大吗?”
她字字诛心,每一句话都是插在顾云霁心上的刀子,他苍白辩解:“不是这样的……我问过大夫,这药没那么严重,我这样身体强健的人,一般来说就是有点小病小灾,不至于损寿。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损寿,最多三五年,又不是好几十年,我不会先你而去的。”
说着,他顿了顿,颇有些艰难地道:“只是绝育,既不会早亡,也不会影响你我夫妻生活……和失去你比起来,我觉得这已经算是很划算的法子了。”
“很划算?你觉得这是可以取舍衡量的事情吗?”
徐书华面露讥色,怆然道:“既然你把这药说得这么好,你为什么不给我喝?怀孕生子是夫妻两个人的事情,你绝育有效,我绝育也有效,真要论起来,给女子喝的避子汤药的种类还多些,用不着你遍请名医研究半个月。”
徐书华上前几步,逼着他往后退:“你我之间比较起来,还是我喝更划算,你为什么不让我喝?”
顾云霁抿紧唇,偏头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