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炎只觉眼前一晃,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来,下意识地拢在怀里接住,这才发现是一个香囊。淡青色的软缎材质,上面绣了几支素雅的荷花,一看便是女子用物。
年轻男女之间若要表达爱意,多是赠送贴身之物,如手帕、香囊等。小姑娘扔香囊的动作因是当街进行,其中的暧昧性和隐私性被削弱了不少,但这一行为本身蕴含的倾慕意味还是十分明显的。
程炎微怔,朝人群中望去,发现是刚才的那个小姑娘。当即无奈地一笑,稍一抬手,又将香囊给扔了回去。
小姑娘扔得不算很准,本来以为程炎会躲开或者视而不见,却不想他竟一下子接在了怀里。虽然最后还是给自己扔回来了,但她仍被程炎那一瞬的笑容给温柔得恍了神,手忙脚乱地将香囊给接住,呆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地红透了脸。
历来新科进士打马游街时,经常有年轻女子朝其扔香囊、手帕以表倾慕之意的情况。只是前几届的一甲三名大多年纪都不小,个个方头大耳一脸的沉稳相,让人见了心中只有万分的钦佩,而升不起半点绮念。
眼下却是不同,一甲三名全都是相貌俊秀的年轻士子,尤其是状元和探花,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在一身进士服的加持之下烨然若神子,看得不少女子的心砰砰乱跳。
小姑娘向程炎扔香囊的举动,倒是提醒了众人这一被荒废多年的习俗,一时间年轻女子们跃跃欲试,纷纷解下自己的香囊朝程炎三人扔去。
程炎是状元,又走在最前,首当其冲地承受了最多。方子归是榜眼,名头不如状元耀眼,又因为他年纪稍长已经成亲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情况相对好一些。
而顾云霁虽然走在最后,但由于探花一直在民间传闻中都是极富色彩的角色,什么“才学未可知,相貌定是第一等”、什么“三百新科进士中最俊俏的一个”……在这样刻板印象的影响下,再加上顾云霁此前本就名声在外,这会儿更是大受欢迎,收到的香囊数量竟和身为状元的程炎不相上下。
刚开始只有一两个,顾云霁还能学着程炎的样子把香囊扔回去,到了后面数量渐渐多起来,几乎是从四面八方飞来,顾云霁被砸得措手不及,连躲都躲不过来,更别说给出什么回应了。
送他香囊的若只是年轻姑娘也就罢了,偏偏其中大多是些起哄看热闹的。小姑娘们脸皮薄,能够扔出香囊已是鼓起全部勇气,而中年妇女们却是直爽泼辣,即便没有香囊可扔,也要对着顾云霁大声调笑几句,将他逗得脸红到了脖子根。
顾云霁侧身躲避之时,余光还在人群中瞟到了一个男人,生得膀大腰圆身材壮硕,满脸的络腮胡。对方不知是为了调侃还是挖苦他,居然拿捏着强调,故作娇柔含羞之态,夸张做作地道:
“探花郎君~奴家心悦与你——”
顾云霁气息一滞,脸登时就绿了,恶心得差点把前天的晚饭给吐出来,连忙闭上眼睛偏过头去,抚了好一会儿胸口才把气给顺下来。然而就这么一个空档,又飞来了好几个香囊,把他砸得晕头转向。
面对四面连绵不断扔过来的香囊,三人收下也不是,扔回去也来不及,只能左躲右闪,动作颇有些狼狈。但围观的路人却体会不到他们的无奈,看向他们的目光多是艳羡嫉妒,恨不得那骑马的人是自己。
临街的茶楼之上,看着被众多年轻女子投去含情脉脉眼神的顾云霁,徐书华咬着唇,渐渐揪紧了手里的帕子。
现在她总算是知道到那日钱家来求亲时,顾云霁为何会那般生气了,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心上人被他人当众求爱的感觉,可真是不好受。
本意是想来看顾云霁一甲及第后的昂扬风采,未曾想看到了这一幕,身处其中的顾云霁这会儿是什么感受她不知道,但徐书华自己心里倒是堵得厉害。
轻轻呼出一口气,徐书华压下心底的躁意,索性坐回椅子上喝茶平复心情,不再伸头去看。